63.忽然心动

长沟落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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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未达30%的两天后才可看哦。  一旁的沈沅冷眼将这些都看在了眼中。不过她很快的就又别过头,目光看着旁边高几上放着的一盆榕树盆景。

    沈承璋一面让丫鬟给他披着这领玄青色的披风,一面同薛姨娘说着:“你见了是不是心中也很惊诧?短短的一年间, 沅姐儿的女红现在竟然这样的好了,我一开始见了也是不信的。”

    薛姨娘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面上带了柔和的笑意, 说着:“大小姐蕙质兰心,若真沉下心来肯学, 那肯定就学的很快的。”

    顿了顿, 又换了一副哀伤的口吻说着:“若夫人地下有知大小姐现在的女红这般的好了, 她心中肯定也很欣慰的。也不枉夫人以往为大小姐操了这么多的心了。”

    沈沅心中冷笑。薛姨娘这是又想拿以前她和李修源的事说事了,好让父亲心中对她不满。

    要知道在薛姨娘的口中,母亲的死就是被她和李修源的那件事给活生生的气死的。

    而果然, 沈承璋一听薛姨娘提到母亲,面色的笑意立时就淡了下来。

    沈沅这时面上也做了哀伤的模样出来, 泫然欲泣一般的说着:“总归是我以往不自重的缘故,让母亲为我那样的费心。我在常州外祖父家中这一年多的时候日日都要为母亲抄写佛经祈福的,现下回来了,我记着母亲的佛室里有一尊一尺来高的白玉观世音佛像?女儿想待会儿就去佛室将这尊观世音请到女儿的卧房中,早晚三炷香,为母亲祈福。还请父亲能同意。”

    她一提到这尊白玉观世音佛像,薛姨娘的面上就都微微的变了颜色。

    那尊白玉观世音佛像是羊脂白玉打造的, 通体洁白莹润, 算得上是沈沅母亲陪嫁中极贵重的物品之一了。薛姨娘一早就看上这尊佛像了, 在沈沅母亲死后不久,她就在沈承璋面前说她想早晚为夫人诵经祈福,想要将这尊佛像请到自己的屋中去。

    沈承璋觉得她这样的念着夫人自然是好的,所以当即就答允了,但现在沈沅却提起这事来......

    毕竟是沈沅母亲的陪嫁物品,而且还那样的贵重,现在细想起来,那个时候那样轻易的就给了薛姨娘,面上多少是有些过不去的。

    沈承璋就讪讪的:“你母亲的那尊白玉观世音佛像,那个时候你姨娘说要早晚在佛前为你母亲诵经祈福,我想着这也是为你母亲好,就让她将那尊佛像请到了她的屋中去。你若真想请个佛像回来早晚拜拜,那改明儿去寺庙中请个回来吧。郊外承恩寺的佛像最灵验的了,到时我遣几个护院护送你过去。”

    沈沅心中冷笑。

    母亲的那尊白玉观世音佛像被薛姨娘要走的事昨晚徐妈妈已经同她说过了,今儿她提起这事,原也没真的想要将那尊佛像要回来。

    佛像再贵重,又如何比得上人?她要的是人。

    于是沈沅就柔声的说道:“难得姨娘对母亲的这一片好心,我心中实在感动。”

    薛姨娘面上也有些讪讪的:“大小姐客气了。夫人在的时候待我那样的好,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不过却在暗自的咬牙。

    沈沅说的这话,分明就是在嘲讽她。这口软气受的她真是觉得心口憋闷的慌。

    沈沅却还在对着她微笑。随后又看向沈承璋:“提到母亲,我倒又想起一件事来。母亲身边有个徐妈妈,父亲您是知道的吧?这徐妈妈是个做事极稳重老成的人,行事又有章法,以往极得母亲看重的。现在母亲不在了,女儿平日身边也没有个老成的人来教导我,我私心里就想着,想让这徐妈妈往后做我院子里的管事妈妈。管着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我想让她平日多提点提点我。父亲您觉得呢?”

    刚刚沈沅提起佛像的时候沈承璋心中就有几分愧疚的了。沈沅母亲的贵重东西,他那样轻易的就给了薛姨娘。于是现在沈沅提起要徐妈妈的这话来,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而且沈沅说的那番话也实在合情合理。有徐妈妈那样稳重老成的人在沈沅身边,他也是放心的。

    “这自然好。徐妈妈是个稳重的人,”沈承璋就说着,“往后就让这她留在你院里伺候着吧。平日有她照看着你,我也放心。”

    沈沅笑着应了。但薛姨娘却是双颊绷的极紧。

    夫人的陪嫁都放在上房的库房里,她早先就打上了那些东西的主意,分散了听雪居里的一应丫鬟,只是徐妈妈却是块难啃的骨头。

    徐妈妈跟着夫人这么多年,算是这沈府里的老人了,沈承璋也是知道的,并不好随意的就动她,得找个极好的借口。所以这几日薛姨娘就在琢磨着,要趁沈承璋高兴的时候同他说这徐妈妈伺候夫人这许多年,年纪也大了,要挑个好庄子送她去养老。

    等徐妈妈走了,夫人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就没有人守着了。只是没想到现在沈沅竟然开口要徐妈妈。

    薛姨娘就笑道:“这徐妈妈自然是个极稳重老成的人,只是她年纪也大了,又服侍了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妾身正想着要挑个时机同老爷说一说,在咱们沈家的那些庄子里面挑一个好的,送徐妈妈去清清静静的养老呢。也算是她服侍了夫人一场。现在大小姐要留她下来,徐妈妈毕竟这样大的年纪,再让她服侍大小姐,妾身是怕......”

    “姨娘多虑了。”沈沅面上笑意温婉,截断了她的话,“虽说我要徐妈妈做我院子里的掌事妈妈,但难道还要她动手做什么事不成?不过是想让她看着哪个丫鬟婆子做了错事,提点两句罢了。”

    又对沈承璋说道:“女儿不孝,母亲走的时候女儿都没能在她身边。徐妈妈是母亲身边伺候最久的,对着她,女儿也就像看到了母亲一般,也算是略略的止了女儿的思母之情。”

    沈沅母亲死的时候沈沅原是要回来奔丧的,但那个时候沈承璋被薛姨娘一说,只觉得沈沅母亲就是被沈沅给活活气死的,哪里还想看到这个逆女?竟都不要她回来为母奔丧的。不过这当会想起这事来心中终究还是觉得有几分愧疚的,而且沈沅现在说的这样的哀婉......

    于是沈承璋当即就道:“徐妈妈往后就留在漱玉院做掌事妈妈,这事就这样的定了,往后不必再说了。”

    薛姨娘听了,只觉得心口陡然的就有一股气升了起来,四肢百骸都发软了。

    沈承璋以往对她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从没有这样斩钉截铁回绝的时候。而且还是这样当着沈沅的面......

    沈承璋这时已经转身抬脚往外赶着要去衙署了,沈沅恭敬的站在一边,目送着他远去。

    等沈承璋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沈沅就开口同薛姨娘作辞,要带着采薇离开。

    父亲不在,她也懒得同薛姨娘虚以为蛇了,大家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薛姨娘却在仔细的打量她,忽然笑了笑:“妾身以往从不晓得大小姐竟然这样的会说话。”

    可不是顶会说话的?又会扮柔弱装可怜。昨儿刚回来的时候明明老爷还气的恨不能没有她这个女儿,但现在看到她的时候却是那样的一副慈父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过寥寥的几句话,竟然能左右老爷的想法,连自己都赶不上的......

    想到这里,薛姨娘就觉得心口有点发凉。

    “人总是会慢慢的长大懂事的。”沈沅面上的神情淡淡的,“等长大懂事了,自然也就晓得分辨好坏忠奸了。”

    薛姨娘面上的神情一滞。

    而这时沈沅已经带着采薇转身就出了门。

    正是初冬的时节,园子里树木的叶子虽然还未落尽,但满目所见的也多是萧瑟的景象。

    不过好在今儿日光倒好的很,碎金子一般的洒了下来。

    等沈沅和采薇回到漱玉院的时候,就见堆放东西的库房门正大开着,青竹正领着人在清点库房里的东西,一一的记到册子上,青荷正指使着丫鬟婆子将里面的绸缎皮毛这些布料搬到园子有日头的地方晾晒着去霉气。满院子都是各种颜色的布料,感觉人世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一般。

    看到沈沅回来了,青荷忙赶过来对她行礼,叫了一声姑娘。随后青竹也放下了手里的册子和笔,过来行礼叫姑娘。

    青荷机灵活泼,青竹稳重细致,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对沈沅极其的忠心。

    沈沅笑着同她们两个说道:“你们都接着去忙你们手上的活计去吧。”

    青荷和青竹应了,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沈沅则带着采薇回了屋。

    她要做的事有许多。

    不管怎么说,有个在宫中做贤妃的亲戚,于他而言总归是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他很是乐意沈沅能和贤妃多走动走动。

    沈沅答应着,态度柔顺的退了下去。

    沈承璋的书房外面是一带松墙。绕过了松墙,就是一道南北宽夹道。

    沈沅带着采薇和徐妈妈在夹道中慢慢的往漱玉院的方向走,忽然就看到沈澜正带着丫鬟迎面走来。

    看到沈沅,沈澜停下了脚步,面上扬起一抹温婉的笑意,叫着:“长姐。”

    沈沅也停下了脚步,面上带着笑意的叫了一声二妹。

    沈澜的身后跟了她的大丫鬟素兰。另外还有一个粗使的婆子,手里捧了一盆蕙兰。

    难得这样冷的天气,这蕙兰竟然叶片青翠,还开了一簇簇的花。即便只是这样对面站着,沈沅也能闻得到这蕙兰清幽的香气。

    沈沅就笑道:“这蕙兰的花开的可真好,香味也清幽。”

    父亲是最喜兰花的,沈澜这样捧着一盆兰花,又是在这条路上,她自然是要去见父亲了。但沈沅就偏生不问她这到底是要去哪里的话。

    沈澜并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与其自己开口问了,让她心中得意,倒不如让她自己主动来说。

    果然,下一刻就见沈澜抿唇笑道:“长姐是知道的,父亲最喜兰花了。所以但凡我花房中有兰花开花了,我便总是要拿来给父亲放在书房的。他早晚看着,心中也高兴。”

    顿了顿,她又笑着说道:“我忘了长姐是不知道父亲去年秋天命人给我搭了一间花房的事了,那个时候长姐才刚去常州没多久呢。”

    沈澜虽然遵照薛姨娘说的话,面上看着对沈沅亲热,但其实每当面对着沈沅的时候,她心中总归做不到和面上看起来一样的温婉亲热,所以说话总要多多少少的带上点旁的意思。

    而且,依着她以往对沈沅的了解,知道父亲给她搭建了一间花房,沈沅必定会责怪父亲偏心,立马就会哭着闹着的要父亲给她也搭建一间花房。而且势必要更好才会罢手。到那时,父亲心中必定会厌烦沈沅的。

    但没想到听了她说的话之后,沈沅只淡淡的笑了笑:“这事我倒确实是不知的。不过二妹原就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父亲早该给你搭建一间花房才是。”

    沈澜面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的,她就重又笑了起来:“长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先前还担心长姐听了我这话,心中还要责怪父亲偏心,只给我搭建花房,没有给长姐也搭建一间呢。若真叫长姐这样的误会了父亲,那可真是我做妹妹的不是了。”

    沈沅看着沈澜。

    她穿了水蓝色的绸面夹袄,月白色斓边绣兰花的细褶裙,看着实在是淡雅秀美。

    不过......

    沈沅忽然就笑了起来。

    沈澜到底是年纪还小,心中的事是藏不住的,说出来这样的话也太直白了些。自己上辈子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二妹善解人意,说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去呢?明明她说的这些话,每一句都是要挑起事端。

    沈沅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笑的极亲热的模样:“二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至亲姐妹,父亲给你搭建了一间花房,我心中只有为你高兴的份,又怎么会吃味?”

    又笑道:“这已入了冬,各样花都凋零了,整日看着院子里的那些树木也看腻了。二妹也知道我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若你那花房里还开了什么花—至好是粉色的茶花,就送一盆到我的院子里去。我是最爱粉色茶花的了。”

    沈澜没想到沈沅非但一点都没有生气,反倒还开口和她讨要起了茶花来。

    但沈沅毕竟是长姐,她说的话沈澜也不好公然拒绝。虽然她心中很不忿,可面上却还得带着笑意的说道:“待会等我回去了就去花房看看,若有粉色的茶花就遣人送一盆到长姐那里去。”

    “那我就先谢谢二妹了。”沈沅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采薇和徐妈妈继续往前走。

    走出了一截路过后,采薇回过头看了看,见沈澜已经走得远了,这才笑着轻声的同沈沅说道:“姑娘,您是没瞧见。刚刚二姑娘手里的那条藕荷色的手绢都快要被她给拧出水来了,偏偏她面上还得笑着同您说话。奴婢在一旁看着心中可真是觉得解气。”

    沈沅笑着没有说话。

    徐妈妈这时也说道:“这个二姑娘,说起来也是眼皮子浅。老爷不过是给她搭了一间花房,值得什么呢?而且我还听得说,那个时候还是她那样求着老爷,老爷才同意给她搭建的。可就这点子小事,她就上赶着要在您面前这样说,可不就是明晃晃的要挑拨您和老爷之间的关系?若您刚刚听了她这话,闹到了老爷跟前去,老爷心中岂有个对您不恼的?”

    不过徐妈妈心中也是欣慰的。若是以往的沈沅,这当会必定早就闹到了老爷的跟前去,但现在她却是一些儿都不在意的模样,说话儿不轻不重的,让二姑娘受了那样一肚子的软气。

    心中又感叹着。若是夫人还在,看到大小姐现如今这样,心中该有多欣慰。

    沈沅听了徐妈妈的话,就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的说着:“她自然是希望父亲心中恼我的。至好我再如同以往那样的冥顽不灵,那样只怕父亲便会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上辈子可不就是这样么?自己受了沈澜一星半点的挑拨便到父亲的跟前哭闹,说他偏心,最后父亲不就是对她烦不胜烦了么?不过现在她再不会那样了,所以沈澜说的这些话,她压根就不会往心里去。

    她一路脚步轻快的回到了漱玉院。

    青荷和青竹正坐在游廊下做针线。天气逐日的冷了,一些过冬的衣物总要开始筹备起来的。

    这样来回奔波了大半日,沈沅也觉得有些乏了,回去之后看了会书,用了晚膳,洗漱完之后就上床歇息了。

    不晓得是不是今儿见到了李修尧的缘故,沈沅竟然梦到了李修尧。

    那个时候李修尧也是刚从山东聊城回京没多久,已经在五军营里任职了,只不过职务并不算得高。

    他是家中的庶长子,李修源的母亲是极不待见他的。虽然若真说起来李老爷已经死了,李修源还在国子监里读书,并没有出仕,李家也就只有李修尧一人有官职在身。但一来本朝原就重文轻武,众人多看不起武臣,觉得粗鄙,二来李夫人也自恃有个在宫中做了贵人的女儿,且又有怀了身孕的好消息传来,所以李修尧在她眼中算什么?一天到晚都对他冷声冷气的。于是李修尧并不怎么回李府,惯常只住在军营里。

    沈沅那个时候刚嫁到李家没多久,虽然遭受了李修源的冷遇,但总想着要好好的表现,面上极力的敛下了自己骄纵的性子,学着同人温和的相处。

    记得是端午的时候,李修尧回来参加家宴,她在园子的游廊下巧遇到了他,上前同他见礼,面上带着笑意的叫了他一声大伯。但李修尧却并不应答,相反却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那目光实在太冷,纵然只是在梦中,沈沅也被生生的唬了一跳,瞬间就惊醒了过来。

    就算醒过来了,胸腔里的一颗心还在突突的乱跳着。沈沅定了定神,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这才觉得好些,重又躺回了床上去。

    不过一时却睡不着了。耳中听得夜风吹着后廊檐下栽种的一株梧桐的残叶在悉悉索索的响,转而又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中毒失明之后的那一年。

    听得服侍她的丫鬟说,那个小院子里是栽种了一株极粗极高的梧桐树的。但这天下之大,也不晓得那个小院子到底在哪里。也不晓得那个人到底是谁。

    脑中这样胡思乱想着,到最后倒也朦胧睡过去了。一宿再无梦。

    次早起来梳洗了,用过了早膳,沈沅就让青荷将她装着各色丝线的针线笸箩拿了过来,让她同青竹一起缠着丝线,自己则是坐在临窗的木炕上,伏在炕桌上描花样子。

    才描了两三瓣梅花的花瓣,采薇就进来通报,说是二姑娘遣了个粗使的婆子搬了一盆茶花过来。

    沈沅放下了手里的笔,叫那婆子进来。

    是一盆蜀茶。光洁青翠的叶子,粉色的花瓣,鹅黄色的花蕊。

    沈沅对着那婆子点了点头:“回去对你们姑娘说一声,就说这茶花我很喜欢。劳她相让了。”

    又让采薇拿了三百钱给她。

    那婆子眉开眼笑的伸手接了,对着沈沅磕了个头,然后才起身走了。

    沈沅又看了一眼那盆茶花,随即就低下头去继续描着梅花花样,一面语气淡淡的说着:“将这盆茶花送到常嬷嬷的屋里去。她都病了这几日了,屋子里摆一盆这样娇艳的花,她早晚看着,心情也会好一些。”

    常嬷嬷自打到了沈府,次日就病倒了,卧床不起。这几日沈沅一直请了大夫来给她调养,自己也是一日就要去她屋中看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