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临叶沉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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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太原出来后再往西是太行山的余脉, 穿过狭长山谷便进入夏州,州治统万城, 刘易尧一行将在革融县渡过黄河继续西行。

    但这一路的官道尽是山麓,沿途不过三四个荒废的官驿,早已人去楼空许久。

    呼延西坨满不在乎地说:“我之前从河西到河东来的时候也是一路荒凉的, 天天在马背上赶路, 累了吃点饼子渴了喝点水。我那河东的老子倒好像以为从河西到河东特别容易似的。”

    出了太行山脉之后两边的道路开阔了些许,一眼望去皆是微微起伏的丘陵和平原, 再无如太行中那般隐天蔽日的巨树。山崖都是光秃秃的,像古早鲜卑武将中流行的半秃子光头。但呼延西坨说:“这边比太行山里头还危险。”

    阿虎不明就里:“这边那么开阔, 能有什么危险?”

    呼延西坨张牙舞爪道:“有狼啊!”

    阿虎在太行山里头经历了一遭, 胆子也长肥了, 竟然笑道:“狼怕什么?何况这里又不是山里, 哪来的狼?”

    呼延西坨一看就知道他城里长大的没有见识, 道:“这种地方狼才多!山里兔子、狐狸也多, 狼吃得饱饱的,自然懒得搭理有武器的人,但这里吃得少,每头狼都饥肠辘辘,瞧见人之后, 就算看见你们的手中有武器,也会因为饥饿而铤而走险。”他朝着阿虎“嗷”了一声。

    “狼最喜欢你这种细骨头的小郎君了!”

    阿虎丝毫不畏惧, 学着呼延西坨的样子抬起手“嗷”了回去:“我不怕!”

    呼延西坨便哈哈大笑起来:“对, 你胆儿可真肥!”说罢又去捏阿虎的脸。

    阿虎在龙都刚刚养出来没多少的胖脸颊, 此刻因为路途劳顿又消下去了,只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挂在脸上,提溜了一圈,去躲呼延西坨没轻没重的爪子。

    但他怎能躲得过呼延西坨的身手,直接被抓在了脸上,薄薄两层皮都给捏了起来。呼延西坨叹息一声:“咋好像比起在太行山里的时候又瘦了呢?”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拎起个小鸡仔似的直接把阿虎给提溜了起来:“臭小子,老子我要是正经岁数成亲,儿子都你那么大了。”

    阿虎扭了扭身子要跑,却被呼延西坨按在了马背之上,“你给我老实点,天天粘着你崔二爷,你崔二爷都要烦你了!”

    “才不呢!二爷!二爷!”阿虎踢着两条腿抗议。

    从太原出来都是日复一日的土路,每条道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似乎走到地老天荒那路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山峦的起伏都像是复刻的一般,刘易尧甚至觉得时光在山路上都不曾流淌了。

    穷极无聊的时候那帮男人能聊的就只有女人。

    呼延西坨摁着阿虎哀叹:“老子的儿子诶!”

    尔朱光年轻些,因为做了流民也没娶上媳妇,凑过头去问道:“西坨大哥你娶亲了么?”

    呼延西坨恶狠狠呸了一声:“娶个屁!原来在河西老子是有个相好的,事儿都成了,就差拜腾格里了。结果河东的老爹叫我回去——妈的,我那相好不肯跟着,河东那里也说给我找了个士族女,咱俩就这么掰了。”

    尔朱光实际上没见过多少士族女子,唯一接触过的就是康平,所以他以为自己之前听说过的那些士族女子柔柔弱弱的传闻都是假的,真正的士族女子应该和大单于阏氏那般同胡女没有两样。

    他又问:“那你那个士族老婆呢?”

    呼延西坨哼了一声:“相看两相厌,没两天就和离了。然后我就被我那老爹派来了这儿——我这回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大单于回河西去了。”

    尔朱光羡慕道:“那多好,能和你那个相好再在一处了。”

    呼延西坨气得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好个屁!那会儿等我一出河西她就嫁给别人了。妈的!她说反正我都要去河东当汉人孬蛋了,等我做甚——老子说了来河东就是孬蛋了么?老子等回了河西定娶十八个老婆气死她!”

    他又转过头来对刘易尧说:“大单于,等到了河西论功行赏的时候您得给我至少封个什么右谷蠡王啊!”

    刘易尧皱眉道:“如今河西还留着这个?”

    汉时匈奴大帐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一系列官职,层层分封,单于为王。左贤王通常是太子担任。这些左右大臣为帝国的核心——但那时候匈奴还是个可以与中原的大汉抗衡的强大游牧帝国。

    魏晋以降五胡乱华,各部落种族兼并屠戮,加之燕世祖一统河朔,辽东的鲜卑人最终取得中原河山,匈奴便早已蜗居河凉一隅,只能死死钳制住丝路咽喉。

    北凉被破之后刘氏匈奴向龙都慕容俯首称臣,受封镇西王,部落解散,单于的王权荣光不再。就连他们常常所说的现今河西的“匈奴大帐”,也同之前凉国时期的大单于台不可同日而语了。

    匈奴刘氏如今不过是慕容燕国的附庸封臣而已,哪里能妄自再往下分封?

    呼延西坨咋舌:“哦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么!”

    刘易尧眉头深锁。

    他的父亲刘景同当年的镇国公主慕容康平一样也是汉化的忠实拥趸,翟融云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龙都汉人,河西这片土地的汉化程度应该远高于如今闭目塞听的龙都的。一路上尔朱光、呼延西坨等人称他为“大单于”,他以为不过是匈奴故人对他的敬称。

    这十年河西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四部之中已经有许多人想要重新建立一个游牧的帝国了么?

    呼延西坨看他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对,连忙解释道:“大单于,你瞧咱们河西也被封锁那么多年了,龙都的消息进不去武威的消息出不来,其实早就变成了个高度自治的地方了。河凉两州的刺史现在也早就成了四部的岳丈,都是一家人了。”

    刘易尧闷闷地道:“所以呢?”

    呼延西坨也闷闷地解释:“也没啥所以了……咱们都等着您回去之后给先单于报仇然后——”

    刘易尧吐了一口气打断了他:“不,你们很多人并不是想给阿耶报仇,而是更想给我报仇吧?”

    只要他死了,四部就立刻能揭竿而起,重建匈奴帝国。

    他不死,反燕就还差点火候。

    呼延西坨连忙表忠心:“大单于,咱们是永远站在您这里的。四部中那些傻逼咱们不用去理会他们!”

    刘易尧笑了起来:“想必四部也不会发现不了,如今先把吐谷浑的狼子野心给挡住了,再往东进也不迟。否则照样能让姓慕容的给端了老巢。”

    呼延西坨简直要满头大汗了,连忙答道:“是是是。”

    刘易尧又说:“反正大燕气数也就这两年了。”

    呼延西坨蓦然大惊,大单于方才说了什么?大燕气数就这两年?这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大单于的心里也想要这反燕?

    也对,那慕容焕把他困在龙都那么多年,骨肉分离,要他也出了龙都那牢笼,立刻反口朝着那帮鲜卑杂碎的手上咬去。

    大燕气数将尽,这话实际上还是从三娘的口中出来的。

    大燕自立国以来就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胡汉之间的平衡,历代帝王皆不敢过分冲动汉化,又不敢延续游牧遗风,汉化的进程迂回前进,只为了守住以农耕文明流传千年的中原江山。

    但冯后冯居安把持朝纲打压汉人,胡汉矛盾日益尖锐,老祖宗好不容易消弭了一点的胡汉界限又给重新划了出来。累世公卿成了二等民,是要逼着所有汉人全部南渡楚国才能罢休么?

    太子慕容旭年长却鲁钝懦弱,同慕容焕一样成为了冯氏掌中玩物,宫中还有个看不清目的的高氏。

    慕容家的中原江山坐不长了。

    三娘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痛心疾首。

    是啊,能想出找吐谷浑打压河西这种馊主意的冯后,哪里能帮慕容焕坐稳这大燕江山。

    呼延西坨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本以为这大单于文文弱弱,路上也寡言少语,真怕他到了河西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但没想到“大燕气数将尽”这种话都能气定神闲地说出来。看来还真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儿。

    愣了半晌他突然又傻笑起来:“得了!我还以为龙都那贵人叫我来辅佐大单于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现在看来真是来对了!”

    刘奕平翻了个白眼儿给他:“这么说来之前你一直以为咱们世子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呼延西坨搓了搓手:“也不是,我可是对大单于忠心耿耿,就算大单于再扶不上墙,我也要拼了命地往墙上糊,做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孔明哪!”

    “就你还孔明!”刘奕平道。

    呼延西坨伸出一个巴掌:“说真的,之前我刚接到任务的时候,觉得我这任务能成的概率就五成。我是能借点呼延家的威势帮帮大单于,可是剩下的五成真的得大单于自己努力。不过现在——”他把另一个手掌摊了开来,伸出了四根手指,“已经九成了。”

    刘奕平问道:“那剩下的一成呢?”

    呼延西坨说:“那剩下的一成就是命了啊!大单于是不是天命所归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刘易尧倒是笑了:“我原以为你刚来的时候,心里头的把握只有一成。没想到竟然还有五成那么多。”

    呼延西坨瞪大了眼睛:“要是就一成的把握,我那老爹是肯定不会派我来的!”

    他可是从河西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给挖出来的独子,怎能随随便便又给人送去河西去。他笑眯眯道:“大单于,我那老爹曾经受过龙都那位贵人的恩惠,是她为您担保,我老爹才敢把我派出来协助大单于的。那既然那位贵人都敢给您担保了,这把握怎么着都得五成了吧?您说是不是?”

    刘易尧看他诚恳的神色,轻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难得我还能有人给担保。”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突的又问道:“你方才说,龙都那位请令尊出山,是因为令尊曾经受过她的恩惠?”

    三娘才十六岁,哪能给个河东的豪族恩惠呢?

    莫非他想岔了,请呼延西坨来相助的并非三娘,而是另有其人?

    可是龙都之中除了三娘还能有谁?睿王夫妇不问世事,交际圈很窄,其他的贵族子弟更是避他不及,怎会出手相助?

    呼延西坨说:“是啊,她是我老爹的上峰,我老爹当年在漠北战场上还被她救过一命,要不是她,现在就没我呼延西坨啦。所以我那老爹再舍不得也得把我送出来啊。”

    刘奕平闻言吃了一惊,立刻大声问道:“啥?难道不是我家世子妃么?你老爹是谁啊?”

    呼延西坨道:“我爹姓裴啊!”

    “哪个裴啊!”

    “河东还能有哪个裴啊?”

    河东,裴希声。

    刘易尧如遭雷击。

    龙都中,曾经上过漠北战场的人还能有谁?能有本事再漠北战场上一路提携裴希声的还能有谁?

    可那人早已是十年的飞灰,荡入大慧觉寺后山的晨钟暮鼓,在这个世间消弭了踪迹。

    他只觉得怀里像是揣了一只醉了酒的鹿,又似乎是空腹过量饮茶之后产生的醉感,只让人头晕目眩,几乎要坠下马来。但他到底牵住了缰绳,面色苍白而凝重:“你莫不是在说笑的吧?”

    起死回生之事怎么可能。

    他定定地望向了呼延西坨。

    在太原双塔之下段联就给他刻意将那个大慧觉寺舍利能起死回生的故事,他虽然不相信,却已经在潜意识中种下了根,呼延西坨那么随意一撩拨,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样拔节伸长,顷刻之间成为参天巨树。

    崔仲欢在后头听着亦是面色惨白一片:“这怎么可能——”

    刘易尧纵身向前,盯住了他:“呼延西坨,请你将事情说得清楚详细一些,令尊是裴希声?”

    呼延西坨不明就里说道:“对,他是叫这么个名儿来着。”

    三娘一开始让贺赖孤给他的字条里,裴希声是第三个人。

    刘易尧继续问:“龙都有人叫裴大人来助我,这个人曾经在漠北战场上是裴大人的上峰。这个人究竟是谁?是男是女?”

    呼延西坨道:“我哪里知道是男是女,我那老爹就告诉我龙都有个人叫他来帮你,是他原来的上峰,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就来了。怎么,世子您不认识?”

    刘易尧低头凝思。

    后面的崔仲欢长叹一声:“唉。”

    呼延西坨更是一头雾水了,今儿个没说两句话,都叫大单于给捉着了字儿,今日是不是不宜瞎聊天呢?他看着刘易尧一瞬间青一瞬间白的脸色,实在是不明就里,又瞧向后头的崔仲欢,连忙勒马掉头跑到崔仲欢的身旁去,压低了声音问道:“崔先生,您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还以为大单于一早知道是谁派的我来的呢。”

    崔仲欢苦笑一声:“我们原来猜的,同你说的那个,不大一样呢。”

    呼延西坨道:“那你们一早猜的是哪个?”

    “龙都的世子妃。”他说。

    汉姓高门之间累世姻亲,陇西李氏和河东的几大高门之间皆有裙带关系,更何况世子妃手中握有贺赖孤那样厉害的暗卫,所以一开始他们几个对世子妃能说动呼延西坨的父亲也没抱什么太大的怀疑。一直以为是世子妃的安排。

    呼延西坨也一直没说他的父亲就是裴希声。刘易尧、崔仲欢几个就一直以为是个普通的河东子弟,其一,高门大户的汉士都不太会上战场,其二,小门小户的,能说得动也是容易。

    如今看来却与他们之前所想大相径庭。

    裴希声是前大司空裴音的族弟,以冷漠著称,从不搭理世事,就算陇西李氏是他的丈母娘他也不会冒着风险将独子重新送回河西。

    加上世子妃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跑到三十年前的漠北战场上去把裴希声给救下来。

    所以呼延西坨并不是世子妃搬来的救兵。

    谁能凭借救命之恩,搬动裴希声让他给刘易尧保驾护航?

    崔仲欢目前只能想到一个名字:慕容康平。

    听崔仲欢说是“世子妃”,呼延西坨尴尬地摆了摆手:“那怎么可能呢……哪能看着阏氏的面子上来帮大单于,顶多也就是看着大单于的面子上帮帮阏氏啊。诶,大单于成亲了啊?阏氏是哪家的姑娘?”

    崔仲欢纠结地回答:“荥阳郑氏。南阳侯的女儿。”

    呼延西坨脸都皱起来了:“那更不可能了啊,南阳侯不是那个倒戈向冯皇后的了么,多大的脸能请的动我那眼高于顶的老爹。”

    说罢他又自言自语道:“哦怪不得大单于那么吃惊。原来他以为我是大阏氏请来的啊?啧,那大阏氏看来也是个人物啊。兰家的娘子只怕是——”

    崔仲欢眉头深锁,沉声问道:“那你说的那个贵人究竟是谁?”

    龙都中难道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盟友么?

    呼延西坨却摊了摊手:“我还真不知道。哦对,有个线索是,来传话的那个人我急匆匆见过一面,长得真是特别的漂亮,应该是个吐火罗人。”

    崔仲欢大惊。

    “你是说吐火罗人?蓝眼睛的?”

    呼延西坨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就和他打过一个照面,后来的事情都是他和我老爹谈妥的。不过那双眼睛真的,这辈子都忘不掉,漂亮的简直没法形容。我在河西见过那么多的胡姬了,还从未见过比他长得还要好看的……嗨呀,怎么偏偏是个男人呢!要是是个姑娘,我天天去她窗户下头唱歌,非逼她嫁给我不可。”

    他露出了一副愤慨的神情,好像那人长了个男子的身躯就是在暴殄天物似的。

    他又继续说道:“说真的,我老爹当年在漠北谁救过他,他欠过谁我还真的不知道,也不晓得现在当年那些漠北的旧将领在龙都还留了几个。他只说是报救命之恩来着。大单于就是再逼问我,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啊。他要真想知道,可能只能掉头回河东去问我那阿耶了。”

    一多半的证据指向了世子妃,而另一半的证据却指向了早就死去的镇国公主。

    呼延西坨凑近了继续问道:“你说,就算请我阿耶的不是大阏氏,那大单于怎么能这么惊讶呢?”

    实在是有些过分夸张了吧?

    崔仲欢苦笑一声:“龙都里,有那本事救你阿耶的,能是谁?”

    呼延西坨道:“谁啊?”

    裴希声在漠北之时任左路偏将,同路主将正是以公主之身空降的慕容康平。再往上数,就是三军主帅刘景。裴希声坐到那个位置,军中他的上峰一共就这么两位。

    崔仲欢道:“你还真是不知道,是先镇国公主慕容康平!”

    呼延西坨道:“我那老爹年轻时候那么厉害么?是镇国公主的直接下属?”

    崔仲欢说:“可不是么……”

    上过北漠战场又一路坐到左路偏将的裴希声当年在众汉姓高门之中也是异类了,战后他解甲归田不愿出仕龙都。崔仲欢年轻气盛之时,也曾把这个顶级高门出身的将领视为偶像。

    呼延西坨哼哼道:“我阿娘一直说他是个孬种……”

    崔仲欢叹了一句。

    呼延西坨立刻又问:“可那镇国公主不是十年前就已经——”

    “正是如此。”崔仲欢神色凝重,“所以你那阿耶难道是接到了人托梦不成?”

    “怎么可能!”呼延西坨道,“我才不信什么牛鬼蛇神,再说我是真见过那个使者——”

    “那能是谁?”

    崔仲欢被他闹得只觉得自己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响,背后一层一层的冷汗几乎要浸透单薄的夏衫,呼延西坨描述中的那位龙都的贵人形象如此清晰却又极其的扑朔迷离。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突然之间,咋咋呼呼的呼延西坨的声音骤然拉远了,仿佛是人将他的脑袋塞进了一个水罐子里头,只剩下咕嘟咕嘟的闷响。

    还趴在西坨马背上的阿虎尖叫一声,立刻扑了上去:“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