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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斩首。”齐妃说着, 泪水盈满了眼眶。
永和帝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又问：“被何人斩首？”
齐妃抿了一下嘴唇，泪水滑下脸颊的一刻，她颤声说：“被皇上。”她咬着嘴唇顿了一会儿, “……妾身亲眼看着。”
永和帝怔住了，半响都没有动静，双眼中的柔情在一点一点被击碎，取而代之的是……痛苦。
“这么多年……”他几乎用尽了力气喊出来，“你为何从来不说！ 你为何要隐瞒朕？”
“因为妾身不能说。”齐妃哽咽着，“现在皇上知道了，这么多年我都在想,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朕知道现在才知道，你知道, 你知道……”永和帝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知道他想把一切都给她啊！
“这么多年, 多谢皇上眷顾，可是……”
啪！
齐妃摔出去, 捂着脸颊泣不成声。
永和帝所有的力量仿佛都用在那一巴掌上，整个人都几乎从龙床跌落下来。
“皇上！”常公公连忙过去搀扶。
“朕这么多年未曾负你, 你为何, 为何……”永和帝深深喘了一口气, 便倒下去。
曹安贵连忙上前帮忙, 和常公公两人一起把永和帝重新安放在龙床、上。
“皇上息怒, 幸亏咱们太子殿下英明, 提前知悉了齐妃的身份，才能力挽狂澜，避免皇上犯错啊。”曹安贵一边安抚一边说。
永和帝紧紧闭着眼睛，一直过了很久之后才睁开，却是看向了萧豫：“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豫一直坐在那里，如同看着一场闹剧，而听到这个问题时，似乎也尝到了切身的痛，他缓缓说：“调查皇姐的身份时，无意中得知的。”
永和帝面露疑惑，而齐妃忽然惨叫一声，转而扑向萧豫：“你不能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萧豫一动不动，等她扑近时才抓住她的手，毫不费力扔出去，冷冷道：“她是她，你是你，我不会把你们看成一起。”
齐妃却恐惧地浑身颤抖，终于崩溃到大哭：“都是我的错，楚王和嘉元公主什么都不知道。”
“珍珠，珍珠怎么了？”永和帝颤抖起来。
齐妃捂着嘴巴不敢说。
而萧豫却看出永和帝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说：“皇姐是前朝祯慧公主，当年反贼赵清带着前朝皇后出逃时，皇后在路上分娩，诞下一女，而赵清刚好抓住同样分娩在即的靖安王妃，便把两个孩子掉包。”
“混账！混账！”永和帝愤怒地垂着床板，“若温远知道，他立刻会起兵！”
萧豫淡淡一笑：“若温远知道继承皇位的楚王是前朝余孽，他师出有名，必定八方响应。”
永和帝看向他，他依旧淡笑着说：“若我登基，温远只有死路一条。”
“温远也知道她的身份？”永和帝问。
“也许知道了一部分。”萧豫咬着牙说，给温远线索的人还是他，这是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原本想用和前朝逆贼有瓜葛这件事要挟温远，让他同意温玖嫁给他，谁知道竟会把温玖的身世扯出来，实在是不明智。
“尽快除掉温远，我大周江山不可易主！”永和帝看着萧豫说。
“那萧墨呢？”萧豫眸光一冷，问道。
这个问题，让永和帝怔了一下，萧墨……这个从出生起他就无比喜爱的孩子，偷偷为他铺路竟是错的！
“前朝余孽，一个不留！”永和帝唇齿冰冷，“萧墨和温玖，把他们带来，朕要亲眼看着他们死！”
萧豫沉默了片刻，道：“父皇，我绝不会让人知道皇姐的身份。”
“愚蠢！她是前朝余孽！她不死，那些反贼一天不会安分！”永和帝挣扎着要起身，前朝的嫡公主，她的血脉就是祸害，如何能留？
“所以儿臣也会杀光反贼，尤其是赵清。”萧豫说，“还有知情的温远，以及齐妃。”
“你，你要误国！”永和帝颤抖地指着他，“你如此儿女情长，朕如何放心把江山交给你！”
“父皇放心，能继位的只有儿臣。”萧豫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慢慢说：“父皇在九泉之下如果能看见，儿臣一定会让你看到大周在儿臣手中如何壮大，儿臣不会让父皇和列祖列宗失望。”
“你放任前朝余孽，朕绝不会让你继位！”
这一次，萧豫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站住，你站住……”永和帝不甘心地喊，他不是只有这一个优秀的儿子，他还有晋王，还有赵王，这两个儿子也很优秀！
“皇上。”曹安贵按住永和帝的肩膀，不用什么力气，永和帝便重新躺回去，无力反抗。
“曹安贵，去把太子叫进来，朕还有话没说完。”
“殿下已经走远了。”曹安贵俯下身，挂着一脸笑容，恭敬地说：“皇上，该上路了。”
永和帝忽然愣住，瞪大双眼看着他：“你……”
刚一张口，曹安贵便塞了一粒很小的药丸到他嘴里。
“小贵子，你喂皇上吃了什么！你不要命了吗？”常公公惊恐地喊起来。
曹安贵陪着笑脸说：“师父，您说什么呐？那药丸不是徒弟喂的，您看错啦，是齐妃娘娘喂的。”
常公公一愣，齐妃也是一愣。
永和帝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涨得青紫，双眼凸出，他死死瞪着曹安贵，双手乱抓，可是好像空气都从他身边抽走了，让他不管多么努力都吸不到一口空气。
终于，所有的挣扎都戛然而止，永和帝的手重重垂落下来，就此无声无息了。
常公公吓得倒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把太子殿下叫回来，皇上，皇上他……”
“师父。”曹安贵弓着腰说，“您记好了，太子殿下今晚从没来过紫极殿，您还是赶紧叫人进来，把胆大妄为的齐妃娘娘抓起来吧。”
常公公这才算是回神，顿时一身冷汗。
如今皇上驾崩了，那么太子殿下继位是顺理成章了。
皇上废太子的诏书还没下，楚王也没有被立，何况现在还有齐妃娘娘对皇上下毒一事，那楚王真的是大势已去了……
想明白之后，常公公立刻大步走出去，尖着嗓子高喊道：“来人！来人呐！齐妃娘娘谋害皇上，皇上驾崩啦！”
这一夜混乱从紫极殿开始，一直到整个徽京。
皇上驾崩的消息如同雪片一样，飞入了徽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温玖身在紫极殿中，自然是最快听到消息的，当即便觉得一阵晕眩。
清心出去传递了消息之后回来，听闻消息也是无比惊讶。
“齐妃娘娘不可能做这种事。”温玖笃定地说，但现在时局混乱，没有人理会她。
国不可一日无君，永和帝驾崩之后，新帝便要登基了。
短短一天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起起伏伏，对于有些人来说，仿佛经历了一生一世。
永和帝驾崩，丧事要准备，温玖在天亮之后便被几名没见过的内监从紫极殿请出去了。
她以为会把她送去宜春宫，没想到坐上轿子一路走，她隐约觉得路途有些熟悉，掀开帘子一看，略微有些怔忪。
这是去庆熹宫的路，她上辈子在宫里最后一年，都是住在庆熹宫，所以对这个地方比任何人都熟悉。
“公主，庆熹宫已经打扫干净，公主用惯的东西都一一搬来了，若还有什么需要，公主尽管吩咐一声，奴才立刻去办。”负责送她来的内监说。
温玖仔细看这些人，都是上辈子伺候过自己的人，一张张脸都那么熟悉。
说话那个内监名叫何安，是曹安贵的弟子。
“原先伺候我的宫女呢？”温玖问。
何安立刻说：“回公主，那些人原是宜春宫的，便都没带来。”
“有几个伺候我惯了，我要她们。”温玖不肯让步，何安等人是萧豫安排的，她知道，“清心和翠喜，这两人一定要。”
“等得了空，奴才去请示皇上，若皇上准了，立刻让他们来。”何安也是恭恭敬敬的。
温玖知道何安做不了决定，这件事非要萧豫准许才可以，便冷冷地拂袖而去。
清心不在身边，她心神不宁，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她统统不知道。
萧豫派来的这些人只伺候她饮食起居，其余事情便一问三不知。
温玖心急如焚，她迫不及待想知道齐妃和楚王怎么了，她事先已经让清心去通知萧墨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及时逃走。
萧豫登基之后不会放过他，而齐妃……上辈子让皇后做成了人彘，那时她还住在宜春宫，无意中看见，几乎吓得半死。
温玖心绪不宁，茶饭不思过了半天，外面无比平静，庆熹宫中静的听不到半点儿声音，这种寂静实在太磨人，她差点儿被逼疯。
她决定出去看看，但还么跨出宫门就被何安笑着拦住了。
“公主，外面乱的很，皇上吩咐您不能离开庆熹宫。”
“让开！”温玖沉下脸，“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我的路？！”
“奴才该死，请公主息怒。”何安战战兢兢说着，却半步都不肯让开，他身后几个打扮成内监，但一看便是高手的人更是面无表情，不会让步。
“你们逼死我好了！”温玖一怒之下回到寝宫里开始砸东西，看见什么就疯狂地砸。
砸了半天，发现除了她砸东西的声音之外，整个庆熹宫依旧寂静无声。
等看见她终于停手了，几名宫女便低着头，默默地上来收拾东西。
“滚出去！滚出去！”温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气得胸口一阵滞闷，气血翻涌，几乎闭过气去。
何安让人都站在门口，不去打扰她。
温玖发了一会儿脾气，便趴在枕头上，昨天一夜没睡，现在又累成这样，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直到天黑，她醒过来，发现寝宫中一切已经收拾完毕，被她砸坏的东西都换上了一模一样的新的，让她怀疑刚才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公主，请用膳。”何安跪在帘子外说。
“我不吃，饿死我好了。”温玖冷冷地说。
何安便不再多说，退下去让人把饭菜热着，随时准备让她吃。
温玖趴了一会儿，肚子饿得难受，但她不能吃，不逼到萧豫出来，她很可能被他这样关一辈子。
那不是比上辈子更惨。
她起身走到外面，在回廊的椅子上坐着，趴在木栏上看着夜空。
今晚月亮格外圆，皎洁的月光把群星的光芒都遮挡了。
星光黯淡，风中带着一丝凉意。
何安拿了一件黑色狐毛大氅盖在她身上，大氅上有萧豫身上淡淡的熏香，温玖皱了皱眉，抓起来一把扔在地上。
恨不得上去踩两脚！
萧豫！萧豫！
为什么输的人不是萧豫？
“皇姐又在任性了。”身后有个格外冷酷的声音响起来。
温玖猛地回头，立刻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站在她面前的是萧豫，但一夜之间似乎换了一个人，身上的气息完全变了。
干净肃穆的黑袍，却似乎透出一种嗜血的味道，霸气逼人，让她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萧豫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微微叹息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大氅，把她裹起来，随后也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温玖全身僵硬不敢挣扎，紧抿着嘴唇不敢开口。
萧豫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脸颊挨着她的脸颊，同样没有开口说话。
他这么亲昵地抱着她，一旁侍立的宫女太监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死人般地盯着地面。
最后打破沉寂的是温玖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该死……
温玖咬着牙，恨不得一头撞死。
身后的萧豫却轻嗤一声，蹭着她的脸颊闷声说：“皇姐饿了吧，我也饿了，我们一起用膳吧。”
“我不吃！”温玖倔强地说。
“皇姐想饿死我吗？”萧豫对何安吩咐了一声，让何安直接把饭菜端过来。
“你这样对我，饿死你我高兴得很！”
“这样有什么不好？伺候皇姐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个个都身手不凡，没人能随意接近你，还有庆熹宫虽然偏了一点，但从紫极殿出来，可以直接到庆熹宫，不用绕那么远的路，这样我每天都能来陪皇姐。”
那些身手不凡的人，才真正让她插翅难飞！
庆熹宫距离紫极殿很近，她又不是不知道，上辈子他就是这样每天来欺负她，因为不用绕过大半个后宫，省了时间，是他最乐意的。
但她一点儿都不乐意！
“我还要陪伴母后，父皇驾崩了，母后一定很伤心。”温玖委婉地说，不能触怒萧豫是她目前的求生法则。
“母后不需要你陪伴，你以后也不用到她身边去。”萧豫很霸道，“从现在开始，皇姐可以一心一意地留在我身边。”
“你不能这么对我。”温玖咬着嘴唇，“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在庆熹宫连出去都不行，还有我的侍女，我和他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早有了感情，现在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现在乱的很，所以才不让皇姐离开庆熹宫，最多一个月，皇姐便能如之前一样生活了。至于那几个宫女，他们都是母后的人，我不信任。”
“我知道了，你就是不能看着我好！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有清心这样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你都要把她弄走，你就希望我一个人死了是吧！”温玖见他怎么说都不让步，干脆无理取闹起来。
她用力推他，在他怀里挣扎吵闹，不管萧豫怎么禁锢都不停歇。
“好了！”萧豫终于妥协，“你好好吃饭，我就让他们回来！”
“真的？”温玖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回头看一眼他有些疲惫的眉眼，他一整天都在忙碌，自然没时间和她闹。
何安指挥宫女把一张小桌摆过来，将热好的饭菜一一摆好，还热了一壶小酒。
“我答应皇姐的事情，哪一次没有做到？”萧豫无奈地说，“皇姐现在真笨，什么事情都要我解释。”
温玖只是淡笑没有反驳。
月光之下，她微微笑着时候眉眼尤其清澈动人，萧豫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来，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你——”温玖刚要骂他，萧豫却见好就收，还动作飞快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她嘴巴里。
“皇姐尝尝这个。”萧豫技巧地转移了她的怒火，“是不是很好吃？”
温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什么东西入口都觉得好吃，看他没有继续动手动脚，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萧豫悄悄笑了起来，把她抱在怀中，一口一口喂她吃东西，心中的满足感比他登上皇位还要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