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颜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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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怎么?还没找到少爷?”文轩阁内, 身着常服的马太守看着前来汇报的马府总管马秦, 焦虑的问道。

    马秦是马府的老奴,今年已有四十有余, 这边因顾着上前,一个没注意便踉跄了一下, 他左手拉着右手的袖口迅速抹了额顶因剧烈奔跑冒出的虚汗,亦是一副焦急的模样, 恭敬的回道:“回太守, 未未...还未曾找到。”

    “那你来此处作甚!还不快滚去找!”马太守猛地一拂袖,略带嘶吼的怒说道, 吓着马秦一个哆嗦,可身形却未动一分。

    他脸上露出一些为难之色, 见马太守似有发怒的征兆, 遂赶忙说道:“太守, 奴才这就去,但奴才现下来此, 是想说,这会儿萧家来人了!”他着重的强调了萧家二字, 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让怒在边缘的马太守稍稍的冷静了下来。“太守, 这....?”马秦小步上前,低声的请示到。

    “来人是谁?”马太守微微皱了皱眉头, 沉声问道。

    马秦见马太守似是有了主意, 他的心里仿佛也有了些底。他身为管家数十载, 按理说访客来访,他自会妥善安排,可这萧家现在却实在不好处理。

    太守夫人萧氏刚逝五天,这萧家就来人了,其中意味,着实不好拿捏,更何况,萧氏的死,在太守府也成了忌讳...

    “回太守,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婢女领头,其后跟着数人,气场很足,个个看起来都张狂的紧,对一干奴仆不屑一顾,只道要见太守您。”马秦将自己的所见如实的告知了上方之人,话毕,便在一侧恭敬的等候指令。

    马太守闻此一言,拇指下意识的在食指腹侧来回抹捻,他缓缓地在原地走了两步,少顷之后,他将单手背在身后,大步的朝着屋外走去。

    临了屋前,马太守却又止住了步伐,他背对着马秦,冷声道:“你等继续寻找少爷,我去见客,嘱咐一干仆从,我太守府内,绝不留乱嚼舌根之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最后一句,马太守侧身和身后的马秦眼神两相交汇,期间意味,不言而喻.....

    白玉此时正端坐在马家客厅右侧,她的身后,跟着的是两名健壮的萧府家丁,二人皆眉眼厉色,浑身散发着冷意,让人畏之三尺。然而白玉此时却丝毫未受影响,她将双手叠在膝上,眼观眼,鼻观鼻,正襟危坐,沉静的犹如一颗古树,一番气质,浑然自成。

    马太守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景象。他将目光放在了中间那位少女身上,对于萧家派出这样年轻的女子过来,他心里实在拿不准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名手下见着来人,浑身气息陡然变动,白玉缓缓抬头,一双褐色秋瞳,波澜不惊。

    待马太守及至身前,白玉方缓缓起身,只对其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冷声道:“奴婢向晚,乃萧老夫人贴身婢女,见过太守。”

    马太守原还有些微词,认为眼前这婢女有些托大,可见着她这模样和气质,又听闻其是萧老夫人身前的婢女,不由得也堆起了笑脸,客气的问道:“萧老夫人近来可好?”

    “回太守,老夫人体态安康。”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嗯,这就...”马太守点了点头,从一侧拿起了茶杯掀盖吹了吹,话未说完,便被白玉打断道:“不过,几日前乍听闻我家君姑娘恶疾离世,老夫人当场晕厥,清醒以后,素日以泪洗面,夜不能寐,总说梦到我家君姑娘死不瞑目,遂,特意派奴婢前来,一则替老夫人为君姑娘上香,这二,则是为了君姑娘留下的老夫人的玄外孙。”

    白玉一番话语下来,口齿伶俐,有头有尾,既说明了来因,又道明了来意。马太守听至途中,吹茶的动作一滞,面色有些僵硬。

    这名叫向晚的女婢,自始至终都没称过萧氏太守夫人,一直以君姑娘言道,话语间全是萧府如何,老夫人又如何,眼里的冷傲很是明显。

    这就是大家氏族出来的女婢,他马府都得顾忌一二,可却不是顾忌着婢女,而是其身后代表的家族。

    兰陵萧氏,世居北方,乃当今世家大族,萧家至今,已传承二十七代有余,现掌家的是萧氏大房萧博温,太守夫人萧乐君,就是萧博温三子的小女,排行老七,人称萧七娘。

    因既不是长房,又不是长女,七娘从小便被抱养到了老夫人膝下,及笄之后,老夫人在北方士族中选之又选,皆不满意,最后不知如何,却是再次级士族中相中了马政,原以为会是一段好姻缘,何曾想十年时间不到,年仅二十七岁的萧七娘便身殒离世。

    老夫人萧王氏接到消息后,也确实如白玉所言一般夜不能寐,因心中记挂着年仅九岁的玄外孙,这才派了白玉一行人前来。

    为的,是帮着已故的七娘照看着孩子,不让众人欺其丧母,亦意在提醒所有人,一个太守夫人不再了,还有兰陵萧家,莫要欺萧家没人。

    这着实有些打了马太守的脸。

    他马府再不济,他马政的儿子,他又岂会亏待?这摆明了是看不起他!

    “这...是马某的不是,没有照顾好七娘,也还请老夫人节哀。”马太守放下了手中所执的茶杯,脸上渐渐露出了愧疚懊悔之意。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绝老夫人的用意,为免被世人诟病,这名婢女,是留定了。

    “如此,奴婢也就麻烦太守了。”白玉再次屈膝行了个礼,马太守点了点头,朝着外方呼道:“来人!”

    “太守有何吩咐?”

    “带这位姑娘去客房先休息,稍后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这位姑娘住进去,今后这位姑娘你们就叫她晚姑姑吧。”马太守一番吩咐很是迅速,因着白玉的出自萧府,又是老夫人特意派来的,他马府对其就不能像对普通婢女那般,这声姑姑,也算是对其的抬高了。

    “奴才知道了,晚姑姑,这边请。”奴仆对着马太守行了个礼,领了这差事,随即几步来到白玉身前,做出了请的姿势。

    白玉颔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却是转了个身,对着马太守说道:“奴婢在此先谢过太守,不过,奴婢来此,主要的任务还是照顾少爷,可否劳请太守派人带奴婢先去拜见少爷?”白玉说的很寻常,合情合理却也暗含坚定。马太守嘴角的笑意一滞,一瞬之后,他眼里的笑意更甚,笑道:“唔,这也是应该的,你就先带晚姑姑去书房拜见少爷吧。”

    奴仆显然是知道这会儿太守府内的情况的,他抬头看了看马太守饱含赞赏的眼神,朝着马太守缓缓地点了点头,复对着白玉说道:“晚姑姑,请跟我来。”

    白玉对着马太守行了个礼,便面不改色的跟着奴仆朝着书房走去。

    及至途中,奴仆恭敬的走在前方一言不发,白玉却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马全没听到身后传来脚步身,亦是停下身来回头观望。“姑姑怎么不走了?”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去夫人住的地方给她上柱香,再去拜见少爷为好。”

    “这....”马全有些为难,太守的意思是拖住她不要这位发现少爷失踪的事,可好像也没说不可以去祭拜夫人,若去了,反而还遂了他不知如何拖延时间,感觉可行。于是马全仅思考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又半路改道,带着白玉朝着北苑走去。

    “姑姑,夫人刚逝,太守怕触景生情,最近都没去夫人以前的住所,所以可能会有些冷清....”

    “无碍,带路即可。”白玉不欲多谈,她此行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太守夫人生前住所,任你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是...”马全无奈,他还打算趁着交谈的功夫将步伐放慢一些,哪曾想这位可一点也不逊色,这都走了多久了,他都有些微喘然而面前这位可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真不愧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

    半盏茶之后,白玉来到了一座比较大的院落面前,门口种了一排翠绿的翠竹,已经长至围墙高长。

    “这就是了。”马全擦了擦自己额前的汗,微喘的说道。“嗯,你下去吧,我自己进去。”白玉只瞧了院门一眼,便踏了进去,她这边头也不回的吩咐让马全不知如何回复。

    “哎..不是,姑姑....”他的任务是拖着她,可不能让这人离开自己的视线,纵使白玉这么吩咐了,马全也间接忽略性的跟了上去。

    “姑姑,还是我带着你吧,太守府这么大,小的怕您到是迷了路,那可就是小的的不是了。”马全陪着笑,一路跟着白玉来到了屋内正房。

    白玉眉头微皱,显然是嫌其聒噪碍手,但这处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她还是有些顾忌。遂,她一言不发的在跨进了屋内,期间任马全如何说,她皆是不理。

    进屋的第一瞬间,白玉横扫了一番屋内的摆设,只见这就是寻常卧室的布局,无甚特别,她之所以来这里,自然不只是为了上香。

    “姑姑,给...”一侧的马全见白玉停在门口一动不动,以为这是等着自己给其将一切收拾好她好上香,遂贴心的帮白玉将参拜的香燃好,然后递到了白玉身前。

    白玉眼光此时正盯着卧房的一处红木雕花长柜,她先是拂开了马全递来的焚香,而后直直的朝着里面走去。

    “姑姑?”马全不解,跟着一道走了进去。

    及至柜前,柜中隐约传来一丝动静,马全跟在白玉身后也听到了,脸上渐渐露出不解的眼神。暗道莫不是才几天夫人这屋中就遭耗子了?这还了得!

    白玉心里一直有个想法没有证实,她这边闻此动静,倒不像马全一般,反而嘴角一勾,露出了来到此处难得的一次笑容,只见她眼里带着一丝坚定,“咯噔”一声,柜子从外边打了开来,看着柜中的场景,白玉嘴角笑意更甚。

    她就知道,她心里的感觉没有错!此人果然在此。

    马全寻声忘了过来,原先不解的眼光顿时睁得大大的,他大呼:“少爷?”

    初识他活的肆意,我行我素,自认没人配做他的朋友,期间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喜欢上一个人,一个胆识过人的女孩子。

    喜欢时忐忑难安,认定时费尽心机,他不会表达,又习惯了强势,他自以为把最好的给了对方,可对方需要的,一直都不是他自认的。哪怕他把心掏出来,笑着递给对方,对方都不屑一顾,甚至践之如尘土,他甚至喜欢到放低了身份,可那人却从未回头看过一眼。

    哪怕一眼,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得到对方的一分肯定。

    他们不是同类人,注定不会有交集。

    别人都早已认清,可唯独这个傻孩子却是认准了理。为了得到对方,他费尽了心机和手段,哪怕是抢是夺,他都要得到!

    可结果呢..?

    他确实如愿娶到了对方,只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总归不是一路人,她理解不了他,所以宁死也不愿进他马家的门…

    她爱的,本就不是他。

    她走得决绝,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在她的身后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

    看到这里,白玉的心情有些复杂。怪祝英台吗?好像不应该,若没有马文才,他们再坚持一二,说不定也能耗到祝夫人同意,然后举案齐眉,夫妻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可你说怨马文才么?好像也不应该,他那么喜欢她,独独用错了方法,就能否定英台跟着他就不会幸福了吗?

    白玉内心十分纠结,然而这边还未来得及她将思绪捋清,下一刻,镜头一转,战场上,马文才因着己方一小将的背影颇似某人,杀敌的动作一滞,破天荒的,在小将即将殒命的那一瞬间,他挡了上去…

    “将军!”

    白玉“蹭”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梦境到此算是结束。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暗自惊叹,梦里的他,和现在只有九岁的马文才相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她接触的马文才,人小心思大,对外人防备心极重,从不在外人面前示一分弱,而若不是她第一次见面时见过他脆弱的样子,尽管随后便迅速的敛了起来,怕连她也很难发现这孩子其实不是外表表现的那样坚强,他心里压了很多事,和梦中愿意为了祝英台哭为了祝英台笑的那个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如此的善于在外人面前控制情绪,而她没来此处之前,又是什么促使了马文才性格的改变呢…

    白玉不得而知。

    她现下唯一清楚的便是,她必须尽快的得到马文才的信任,然后在其身侧一点一点的将其改变。归根结底,只要马文才不和祝英台遇见,那么前世的事又怎会发生?

    对了!马文才!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白玉醒来的几息时间里,脑中思绪还停留在适才做的梦境之中,待她反应过来之时,这才忆起她昏迷之前的情形。

    糟了!

    白玉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会安稳的躺在床上,只是这会儿她若不去看看马文才怎么样了她定然难以心安。要知道,马文才若是离世,她也休想回到现世,他可不能出一丝意外!

    她迅速的从在床边穿好了绣鞋,连妆容都来不及查看便朝着屋外跑去。马善这边刚好端着一碗汤药从外方进来,白玉卜一出门,一个没注意,便撞了上去。

    好在二人都反应较为迅速,马善端着碗朝身侧一拉,白玉脚微微朝后一退,药碗堪堪与白玉擦肩而过。

    “晚姑姑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么?”稳住了碗中的汤药,马善好奇的问道。现下梓竹苑氛围压抑的可怕,他观白玉的神色,不像是出来寻他的,若白玉要出去,他少不得要提醒一二。

    “马善,少爷呢?我怎么会在屋中的?少爷可有出事?”见着马善端着药水,白玉眉头微皱,语速不由得快了两分。

    “少爷无碍,只是不小心落了水,现在在南房,你别..”过去,他此时应该没有空搭理任何人。

    可惜马善的话并未说完,白玉便匆匆的跑了出去,自然没机会听到他后面的话。“哎,姑姑你的药还没喝!”马善见着眨眼的功夫白玉就消失在了屋角,他此行一则送药二则得祁大夫提醒欲将一些当头的事告知对方,可现下他竟然一个也没完成,不由得有些着急的对着空长的走廊唤道。

    回应他的,是四周寂静的空气缓缓流动。

    白玉知道南房在何处,那是梓竹苑一干仆从住的地方,离她住处并不远,她只拐过了两个走廊便到了。

    她到南房的时候,曾经这时候的南房早应是灯火通明,众人各司其职,可今个儿却是出奇的宁静,左右都没见着几个人,白玉心下有些奇怪,原本比较急切的步伐也渐渐的慢了下来。

    “姑姑,少爷正在处理事情,请勿打扰。”白玉仔细观察了一番,这边刚欲走进屋内,身后却陡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拦在了她的身前。

    “马战?”白玉被这突然的动作下了一跳,待她看清眼前之人后,不由得松了口气,开口问道:“少爷在里面?”

    “嗯。”马战见白玉不再往前行走,遂放下了横在半空的手臂默默退至一旁。

    白玉见此,稍稍犹豫了片刻,又小心的问道:“少爷适才…可有受伤?”

    马战板着个脸,眼观眼,鼻观鼻,感觉到白玉离自己近了一分,他的身体又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却面不改色的回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