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七杯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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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鬼低低地吼了一声, 这回的声音里明显有恐惧的成分。沈朝自觉得了克敌制胜的法宝,直接把剑当刀用, 用力一剑砍了过去,这回却没有成功砍下鬼头, 反而从空气中穿了过去。

    淡长风看了兄妹俩一眼,兄妹俩总觉着他的眼神里带了微妙的鄙视...

    他五指猛然合拢,厉鬼惨嚎起来, 身形都缩小了小半,高声尖叫起来,有时候鬼比人还能当俊杰, 厉鬼见事不好,直接嗖地一声从窗缝中钻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沈乔忍不住摇头:“道观里一大罐鬼,早上是一只,这时候又是一只,怎么他养鬼跟养狗似的?”

    淡长风:“...”

    他没好气道:“现在是你认真感慨的时候吗?随我来吧,顺着这鬼物去的地方就能捉到那道人了。”

    沈乔还没来得及问怎么追,就感觉手腕被人拉住,脚下生了风一般,直接冲出了沈家院落。

    她有心想问,没想到一张嘴就灌了一嘴的风进来, 被呛的咳嗽连连, 淡长风微微一怔, 不经意般的伸出手, 用宽大的广袖帮她挡住了狂风。

    沈乔眼睛也给吹的睁不开,压根没看见,只抬眼问道:“国师...咱们这是要去哪里追...”

    淡长风道:“这鬼物比道观里的要强上不少,以他的能耐还养不起来,他想必是使出了什么生祭的法子,杀人未成,最后受反噬的还是他。”

    沈乔正要点头答应,缭绕在身侧的烈风却已经止了,他停下道:“已经到了。”

    这是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里传出隐隐的念咒之声,淡长风径直走了进去,沈乔紧随其后,就见流霞道人正在山洞做法,勉强抵御着他亲手召唤出来的厉鬼。

    “...你是我亲手施法召出来的,怎敢背叛主人,不怕我...啊!”

    任由他说的天花乱坠,厉鬼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趁着他左躲右闪的功夫,伸出利爪一把扯下他小臂搁在嘴里大嚼起来,转眼自己被沈朝斩下的手臂就恢复好了。

    流霞道人疼的凄厉惨嚎,冷不丁瞥见立在不远处的淡长风,忙高声道:“道友救命,救命啊!我有良田千亩,珍珠宝器无数,只要你救我,我还可以把这养鬼的术法交给你,让你实力大涨,求你救救我啊!”

    淡长风偏了偏头:“养鬼?”

    流霞道人还以为有戏,大喜过望地点点头:“正是!”

    淡长风哦了声:“没兴趣。”

    流霞道人神色一滞,就是这么一顿的功夫,身后的厉鬼已经追了上来,伸出利爪要掏他的心肝,他怨毒地看了淡长风一眼,忽然用力一咬舌尖,整个身子开始冒出缕缕青烟,又砰地一声炸开来,首当其冲的就是离他最近的恶鬼。

    淡长风蹙了蹙眉,转身护住沈乔,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落入一个干净温暖带着淡香的怀抱里,有一瞬的失神。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松开了手;“好了,无事了。”

    沈乔退开几步,就见他身上还有斗笠上溅了好多尘土,他皱着眉拍了许久也拍不掉,声音都带了烦闷:“怎么这么多土,附近有没有活水?”想了想仍觉着全身不对劲,一把扯开外衫就要脱衣裳。

    沈乔:“...”高人,您可真奔放诶!

    他到不觉着身上沾些土值得什么,不过高人吗,矫情一些也是理所当然,想了想道:“国师不妨先回沈家别院里沐浴?”

    淡长风想了想,勉强点头应了,又一把攥住沈乔手腕开始往沈家别院赶,脚下腾云驾雾一般,不过片刻就到了地方,沈晚照正想迎上来细问,沈乔冲她点点头,示意已经了解了,又道:“你让下人烧点热水来吧,咳...国师要沐浴。”

    沈晚照见他一身尘土,也没再多问,点点头就下去吩咐了。

    沈乔趁着他沐身的功夫问道:“采芙怎么样了?”

    沈朝道:“让丫鬟婆子看着呢,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人也醒了过来,你们要不要跟我一道去看看?”

    沈乔点了点头,三人并肩往采芙住的耳房走,采芙本来正在喝调养身子的药,一见沈朝便要起身磕头,哑着嗓子道:“少爷...”

    沈朝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又讶然道:“你能说话了?”

    采芙含着泪点了点头,张开嘴让众人看,舌根处果然有个符咒,不过现在正在淡去,她低声道:“我本来是青州人士,被拐卖到京里,又卖给那流霞道人,本以为他是德高望重的方外人...哪里想到...竟是个十恶不赦的,搜罗我们这些十一二岁的男孩女孩,取来精血喂养厉鬼,我本是有一回趁乱逃出来的,辗转到了沈府,没想到...”她说着说着掩面哭泣起来。

    沈朝宽慰她几句,又问道:“上回那毒虫...?”

    采芙面色苍白:“他当场杀我不成,又怕别人知晓,少爷对他生疑,所以想了这么个嫁祸的法子,要是毒虫伤了少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跟别人说要杀死我了,我对他的手段多少知道些,所以特地赶去...”

    沈朝轻叹一声:“这几日为难你了。”

    采芙垂头道:“不为难,少爷待我很好,本以为我就要死了,没想到还能苟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沈乔问道:“他平日都是怎么害人的?”

    采芙努力想了想,转向她道:“回堂姑娘的话,他道观里养了不少鬼物,一些孤野又颜色好的女鬼被他逮来,受他命令去迷惑大家少爷,他再赶去驱鬼,这样就能名利双收,还有卜卦...他好像没什么卜卦的本事,便只对一些对他有疑的人家说‘你几日之内必死’这样的话,让他们掏钱来赎命,要是他们掏了钱自然无事,若是没有...”

    她低头掩嘴,轻轻咳嗽几声,眼里写满恐惧:“他就要放厉鬼杀人,少爷的友人,应当就是被那道人这般害死的。”

    沈朝神色有些颓然:“要是我能早些知晓...”

    沈晚照宽慰道:“别这样说,世上哪有早知道呢?再说早些日子国师也还没有来京,再说这些歪门邪道的事儿,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到时候救不了人,反倒把你自己搭进去。”

    沈朝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接下来的事儿沈家就不大好插手了,她派人去通知了刑部衙门和锦衣卫,上面震怒,先捣毁了那所藏污纳垢的道观,救出了剩下的十几个他没来得及毒害的害死,又恼恨他如此阴毒,把流霞道人的尸首找出来悬挂于城门之上。

    不过这都是后话,三人让采芙好生静养着,沈乔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些话告诉国师,就见西厢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高个美人来。

    美人满把青丝还有些湿润,随意半挽着,肤色莹白之极,双眼狭长漂亮,却无端给人冷厉之感,眉心正中一道猩红的竖线,不显得他相貌怪异,反而有些异于常人的妖媚,整个人宛如花树堆雪,美的不似真人,倒像是玉雕出来的。

    明明眼前这人跟沈乔理想中的美男完全是反着来的,但沈乔竟然也觉着瞧他十分顺眼,这是大白天见了鬼了这是?

    美人见她满脸茫然,不耐地皱了皱眉:“你癔症了不成?不认识我了?”

    沈乔想了想,讶然道:“国师?您怎么...”

    她伸手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淡长风挑眉道:“突然不想戴了,不成吗?”

    沈乔应了声:“自然可以。”

    淡长风又不高兴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想戴了?”

    沈乔:“...”

    沈晚照和沈朝扭过头去,不忍听这段能拉低人智商的对话。

    沈乔顿了下,干巴巴地道:“其实比起您为什么忽然不戴斗笠了,我更想问问您当初为什么整日要戴着斗笠?”

    淡长风哼一声:“不告诉你。”

    沈朝沈晚照和沈乔:“...”

    有这样的国师,沈乔忍不住为未来魏朝的宗教事业发展表示深深的担忧。

    沈乔沉默片刻,问道:“你究竟是谁?要是庄里的孤鬼亡魂,有什么遗愿未了,我可以请人做法事帮你超度。”

    对于一个乍然撞邪的姑娘,她这般反应好似太过淡定了些,窗外人见她把自己当做了寻常孤魂野鬼,面上越发兴味:“我只要你。”

    他从半开的窗子伸手:“过来吧,随我出去走走。”

    沈乔不动声色地把狭刀拔出寸许,绷紧了身子,只等情势不对就要往外跑,嘴上淡淡道:“可我不认得你,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出去呢?”

    她嘴上拖延,心念却急转,要真是撞了鬼,用世俗的法子怕是对付不了,听老一辈说黑狗血和童子尿能够辟邪...可是如今这情况,黑狗和童子比鬼还难找啊!

    他道:“你我曾经见过,又于梦中相识多日,已是缘分,怎能说不认得呢?”

    他直接冲她伸手,一张脸在星汉的映照下白的渗人:“莫要拖延时间了,赶紧随我走,咱们做一对儿快活夫妻,岂不是比你留在这俗世中熙熙攘攘强得多?”

    没想到这鬼还挺会咬文嚼字...沈乔胡思乱想一瞬,见他身子只立在窗边洒落灰烬的地方不挪动,她心思一动:“让我跟你走也成,你有本事就进屋来带我出去。”

    窗外人面色一戾,样貌虽好看依旧,但温雅气韵全无:“你倒是聪明,给你瞧出来了,只是别以为我不能挪动就拿你没法子了,你既这样说,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着两只手臂忽然伸长了一丈有余,像两条蛇一样猛地探进了窗内,探手就要来抓她。

    沈乔早有准备,惊而不乱,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跃了下去,手上同时拔出狭刀,一刀就向那两条两丈长的手臂斩了下去,两条手臂竟齐齐被斩断了,只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她心里不但没松口气,反而越发警惕,这也太容易了些,这位鬼哥要是就这点神通,也能缠她这般久了。

    就在她提着心的时候,就见被斩落到地上的两双手猛然弹起,一左一右齐齐抓住她脚腕,窗外人纵声长笑:“哈哈,你随我走吧!”

    沈乔被硬生生拖出了几步,心下已经觉着不好,忽然整个屋室一亮,有宝光隐现,宝光中又有金莲虚影,窗外人大惊失色,连要捉沈乔都顾不得了。

    这时遥遥一声清朗的呵斥传来:“妖孽安敢放肆?!”

    屋内一时之间宝光毕现,宝光中的金莲层层绽开,开至最艳,窗外人的身影在宝光中像是褪了色的山水画一般渐渐淡去,到最后彻底没了身影。

    就在不远处的南山,有个青衫男子从坟茔之中猛地惊醒,他缓缓站立起来,面色更是苍白的近乎透明,远远地遥望着东边某处,目光阴戾,泛起诡谲的猩红。

    ......

    就在此时,距离沈家庄二三十里处,一行身穿道袍的年轻人稳当立着,把一位身穿玄色道袍,头戴斗笠,看不清样貌的男子护卫在最中间。

    男子样貌虽瞧不清楚,但一双手却是莹润无比,修长分明,就是保养得宜的贵女见了也要自惭形秽。

    这双漂亮至极的手上捏着一朵灿然盛开的金莲,乍然盛开,却又缓缓闭合,等到完全闭合之后,金光也黯淡下来,最后在男子玉雕般的双手中消散了。

    男子掐诀的手势一收,啧道:“有趣,想不到这小小的乡野山村,也有这样的阴煞。”

    旁边有个圆脸的清秀小道士笑着拍马:“管他什么鬼王妖孽,到咱们国师手里还不是手到擒来。想必又斩获一个妖孽吧?”

    国师很不给面子,哼一声:“真是承你吉言,他跑了。”

    他顿了顿,负手道:“倒是我小瞧他了,出来作祟的只是他分身,正主想必也不远。”

    圆脸道士感觉空中伸出好几只手在自己的圆脸上打着,打的他好疼,好疼...

    另一个高个道士瞧着很是沉稳,低声道:“国师,方才我已经命人探听过来,前面二三十里处就是一座小农庄,名唤沈家庄的。”

    国师两手优雅地拢在广袖里,玄色道袍上的山水翩然而动:“这等阴煞找个合适的替身不易,不会轻易收手的。明日绕一段路,去这沈家庄瞧瞧。”

    他随手一指:“你们二人跟着我,其他人在原地等着。”

    高个道士有些为难:“可是圣上已经下旨,让咱们在初八之前进京的,今天都初六了...”

    国师道:“就说我二堂叔病了。”

    高个道士-_-|||:“...您二堂叔前年去世了。”

    国师皱了皱眉:“就说我师长不慎摔断了腿。”

    高个道士更汗:“这由头您去年已经用来搪塞皇上过了。”

    国师不耐一甩袖,直接转身上马车:“那你就说我死了。”

    高个道士:“...”

    国师真个不羁人也!!

    他只好转身对外圈护送的军使瞎扯道:“我们国师掐算过了,他近来于道法要有所突破进益,须得找个地方清修,京中虽好,但是繁华太过,鲜花彩艳,伤明者也,清醪芳酒,乱性者也,所以只得暂缓回京,还望军使见谅。“

    军使:“...那是自然。”他说的都是啥...

    别以为瞎扯我就不知道你在敷衍我!

    军使心里郁闷了会儿,但也不敢置喙,毕竟当初露宿荒野,大半军士被鬼魅迷惑,可是这位主儿斩杀鬼魅救人的,这等神仙人物他可不敢得罪,反正...皇上应该也被敷衍习惯了。

    他腹诽几句,还是尽职尽责的遣人回京复命了。

    ......

    “诶——”

    沈乔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擦了擦额上的汗,左右看了看,屋里寂静无声,沈婉就安安稳稳地躺在她身边,呼吸平稳绵长,并没有什么不当的地方。

    难道又是做梦?方才好像是有个妖物想要纠缠她,后来屋里出现一朵金莲虚影,她就被救下了?

    她胆子比一般女子大上不少,弯腰穿鞋下床,推开窗子一瞧,就见早上洒落的灰烬现在却已经无影无踪了,她合上窗子,皱眉思索。

    沈婉无疑是屋里最幸福的一个,无知无觉地一觉睡到天亮,堪堪睁开眼,就见一道花里胡哨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悠,她定睛一看,就见沈乔身穿梅红短衣,下面穿着翠绿马面裙,腰上还系着红腰带——古代杀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