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罗生门18

陈一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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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莉在边上说:“你们听她鬼扯,是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找她!她自己出来了,也不跟人打个招呼就跑了!”

    “啧啧!”朋友们迅速转了枪口:“你说你缺不缺德!现在好人不多了啊!”

    “好什么。”师夏起身, 踢踢朋友的屁股:“坐过去点, 遥控器呢?六点半了,我要看新闻。”

    “你什么时候爱看新闻了?过来打牌呀!”

    “不打,我要关心国家大事。”师夏从沙发边上找到遥控,换成本市电视台。

    这段时间她倔着不找高承义, 也不再往控制中心打电话。她天天看新闻报道, 等着首席汇报近来本市极端天气的情况,想要从他的眼角眉梢发现一点难过悲痛的表情。

    她找不到。

    高承义就像一潭死水,一如既往, 冷静镇定。

    大概她在高承义心里,就是个路人。死了就死了,过两天也忘了。

    师夏慢慢捏皱手里的纸巾。

    以高承义的智商, 打听一下死亡名单不是难事。在网上搜到她名字找到她, 也不是难事。这些都不难,但他可能不在乎。

    师夏发着呆,朋友推推她:“对了, 富二代前几天打我电话, 问你是不是把他拉黑了。”

    “是啊。”师夏的脸色冷了:“别提他了。”

    朋友:“你要是还喜欢富二代,那就别找什么替代品, 别倔了。”

    朱莉扯了他一下, 让他别说了。“你知道什么, 乱说。”

    “你不是说那男的跟富二代长得有点像么?”

    朱莉:“是有点像,但其实是因为……”

    两人还在吵,师夏把遥控器一摔:“说够了没有。”她起身:“我走了。”

    “哎,师夏!”

    师夏头也没回,走了。

    整整一周过去。

    朱莉上楼的时候,看到师夏靠在窗边。

    师夏浑身一堆毛病,身形偏瘦。这晦暗不明的光影里,她显得更瘦,像风雨里一颗倔强撑着的弱草。

    “外卖到了。”

    师夏回头:“好。”

    朱莉一边吃一边问:“市里那个纹身展呢,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师夏头也不抬,在手机上把手稿发给客户,问他对设计是否满意。

    朱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懂了。”师夏说差不多,意思就是没准备。她说还有一点,表示她开始画了。她说画好了,表示她正在画。她说什么时候给你看看,才表示她画完了。

    师夏正要说话,手机震动了一下。刚才要手稿的客户回了她的微信。“好,今天下午14:30见。”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奇怪的直觉,心脏乱跳。她把微信看了好几遍,又点入客户的朋友圈看,空白一片。

    师夏想了想,又打开客户的手稿图,上面是一个出生年份,1989。她连忙点进百度百科,搜索“高承义”,出生日期是1988年。

    直觉不准。

    师夏有点失望,把手机放一边。

    气象局。

    十几台电脑同时打开,全球各地实时遥感气象数据。所有人刚开过八点钟的晨会,做完预报,恨不得自己长出七八只手来。

    眼镜女一个劲地解释:“地震真的不归我们管。”刚挂了电话,又拿起另一个:“什么?流星雨,不好意思,这个我真的回答不了……”

    最后一个电话是某领导直接打电话到这里来。他说过两天,市里有一场重要的国际会议,那天不能下雨。

    眼镜女慌忙回头,发现高承义不在:“首席走开了,我晚点让他给您回电话。”

    刚挂了电话,高承义从门口进来。

    那天火灾以后,她就没再见过情绪失控的高承义。尽管他不停加班工作,看去脸色并不好,但是衣领整洁,说话冷静,看不出一丝颓态。

    高承义听她汇报完重要会议的事情,手伸出来:“给我数据。”

    俗称的人工降雨需要合适的天气条件。

    他看完数据,拿起咖啡喝一口:“跟人影(人工影响天气)防空那边联系,把云提前打下来。”

    眼镜女初来乍到,不太熟悉:“那预测情况怎么写呢?”

    “备注人工增雨。”

    眼镜女回到座位。

    一个纸飞机顺着风,恰好落在她面前的桌上。她拿起来看,这是用她早上交的天气图折出来的。

    她回头去看高承义,见他把手里的资料翻了一页,头也不抬。

    “全错,重画一个。”

    虽然他的语气跟平时差不多,但是让人感觉很轻松。她又看了看手里纸飞机,老大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

    师夏的心情很差。

    结束了早上的工作后,她独自坐在书桌前,望着墙上的那幅雪山发呆。

    师夏心里难受,什么都不想干。就这么趴在桌上,她的脸枕着手臂,横贴在桌上。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把一支笔转来转去。看着看着,她又换了个姿势趴着。

    她像被迷雾般的情绪笼罩着,喘不过气。在纷繁的思绪里,突然冒出一朵微弱的小花。

    要是能见一下高承义就好了。

    “师夏!”朱莉从楼下跑上来。“快下楼!”

    她继续转着笔:“怎么啦?”

    “接客啊!”

    师夏懒起身,转头:“才几点啊。”

    “两点了!”

    她又趴回去:“我跟他约的是两点半,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别睡!高承义来找你了!快点起来!”

    师夏:“你这梗还要玩几次,不腻吗?”

    “他真的来了!就是电视上那个,活的!你快点!”

    师夏笑了:“宝贝儿,你这演技可以的,奥斯卡影后见了你都要羞愧。”

    “我是说真的!”朱莉拉着她的手往楼梯那边拽,“你自己看。”

    师夏被她拖到楼梯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等待区坐着一个人。根本没看清脸,但是她无法忽视那一身白衬衫黑西裤。

    妈啊!

    怎么是他!

    师夏心脏一阵紧缩,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卫生间,洗头换衣服。

    她搓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你说我要不要垫点东西?”

    “不要弄了,你已经迟到了!”朱莉拽着她的手,“你快点下去,不然他跑了!”

    “我头发没干!”师夏光着脚走在木板上,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弯腰到处找吹风机,“我吹风机呢,你上次用完放哪去了!”

    “还你了,快看看在不在柜子里?”

    师夏打开储物柜看:“怎么没有啊?我记得我之前好像放这里的。”她又跑到另一个柜子看:“找不到!朱莉,你帮我找人借一下,我这样没法见人啊。我真是要死了!”

    朱莉没说话。

    师夏有点烦躁,一转头:“朱……”话没说完,她哑了。

    朱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高承义靠在楼梯墙边,抱着手臂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注意到师夏的目光,他姿势不变,嘴唇轻翘。

    “死什么,你不是活得挺好的?师小姐。”

    “我死没死,关你屁事。”

    师夏不知道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下意识冒出这么一句。七天没见,她感觉像过了七年,但一开口,又是说不出好话。她像一个垂死挣扎的战俘,不愿承认她被“没有下次”刺伤要害,竭力想保存一点颜面。

    人真矛盾。说不出口的,偏偏是她最想要表达的。

    都市的上空,酝酿着一场暴雨。

    高承义忽然收敛了笑容。那黑色的眼睛在望着她。

    “师夏。”

    是师夏,不是师小姐。

    就这么两个字,她心里感受到汹涌的甜。

    师夏终于敢直视他的脸,一点点地看,怎么看都觉得不够。无数的情绪堆积在胸膛,她期待他再说点什么。

    他最好说一句“你活着真好”或者“还能再见到你真好。”甚至是“你知道我进去找你了吗?”之类的,哪怕是“你最近怎么样”她也觉得幸福。

    可惜,高承义的嘴唇动了一下,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他一直看着师夏,看着看着又摇头笑了,仿佛一切都不必解释。

    笑什么!

    师夏没来由恼了。她看不透他意味不明的笑容,但她觉得他看透了自己,看透她在张牙舞爪下的柔情百结,拿捏着她的心。

    烦人。

    师夏特别想问一句,你是为了纹身来的,还是为了看我来的。

    她平时说话从来肆无忌惮。这一刻,为这未知的答案,她胆怯。按她对高承义的理解,他很有可能会说:“我只是来纹身的。”

    她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楼下四个纹身室都满了,她领着高承义进了阁楼那间专属纹身室。

    “进来吧。”

    这间纹身室收拾得很整洁,干净,光线明亮。进门就是一个纯白色洗手盆,靠门放着一部紫外线消毒机。旁边有几个巨大的木柜子,一个是鞋柜,一个是工具柜,还有一个分层摆着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

    空气里飘荡着一种不知名的香,跟她身上的香味很像。高承义看见了香薰机:“这是什么味道?”

    “死人的味道。”师夏一边换鞋子,一边回头叮嘱道,“洗手液在旁边小柜子。”

    一盏蓝灯,照在最里面的白色床铺上,马达机在床边。

    师夏换了鞋子,拆出一条崭新的蓝色床单,扬铺在床上:“看好了,专为你们这种洁癖狂准备的。”她扎起红发,拿过淡蓝口罩,戴上蓝色手套。她又回头:“看见鞋柜了吗,拿个新鞋套。”

    平时师夏随心所欲,但一进了纹身室,她立刻好像换一个人,突然专业,对全部细节都很在意。

    高承义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穿上塑料鞋套。

    “脱衣服。”师夏把顶灯拉下来,又把机器拉近。

    朱莉好奇地凑过来:“怎么了?”

    师夏拿起手机给她看:“他让我定时间,他会尽量调整日程表。他这种人不是天灾人祸都不会改日程表的啊,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我知道了。”朱莉一脸笃定,“他要跟你表白。”

    师夏孤疑地看她一眼:“不可能吧。”

    这座城市,日落时如野火蔓延开去,一片红一片橘。麻雀啾啾叫了几声,从老城区的电线杆上飞到地面啄食。

    师夏失眠了一晚上,被那句“他要跟你表白”缠得捂住耳朵。

    她第二天一早开始考虑穿什么衣服,一直考虑到日落西山,最后犹豫地换上一条露背连衣裙。她提着一双尖头细高跟鞋,咕哝说:“这鞋磨脚。”一边光脚下楼。还没走下几级楼梯,一眼看见门外泛黄的路灯,映照出一辆车的轮廓。

    车门打开,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下来。

    师夏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楚,立马转头往楼上跑。

    朱莉回头冲她喊:“跑什么?”

    高承义推门进来之前,眼光就落在那一道背影上。身披长裙,大团大团火烧云在裙摆处漾开,她一动,裙也随之摆荡。那一袭红裙贴着光裸的后背,烘托那一双若隐若现的蝴蝶骨,最后绕在白色天鹅颈后。

    他的脚步一时顿住,好像被什么勾魂夺魄的东西扣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视线仅映出了一道女人身姿,什么也不剩。

    只一个瞬间,这个背影就消失了。

    高承义收回视线。

    朱莉往楼上扫了一眼:“你们约了几点?”

    “六点半。”

    朱莉往墙上的钟看了一眼,已经六点半,一分不差。“估计还得折腾半个小时呢,要不你先去停车吧。”

    “好。”

    时钟走往七点。

    师夏下楼时,头发盘起,红裙摇曳。她跟朱莉打了招呼,便与高承义一起去附近商场的停车场取车。

    师夏跟在他身后,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吃饭而已,未必是表白。但她的期待,她的雀跃好像止不住要从皮肤缝隙里冒出来。无论如何,今晚大概会是个美好的夜晚。

    见高承义一直不说话,她觑着他的表情:“等很久了?”

    “也没有。”高承义的目光落在她的耳后边缘,一缕红发柔婉地勾在颈脖处,让人心头一跳。他别过视线,从西装裤袋取了车钥匙:“其实你不盘发也很好看,没必要花时间盘起来。”

    “你这人说话啊……”师夏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得一笑。她趋近了,手指戳他的胸膛,“口不对心。”

    她仰头望着他,偏头一笑。

    白晃晃的停车场灯光,照得她的皮肤白得透亮。

    高承义的喉结上下稍动了一下,伸手把她的手指拿了下来。“上车吧。”他按下车钥匙解锁。

    师夏觉得有点没趣。逗逗他玩而已,怎么这人跟和尚似的!

    她加快了脚步追上他:“你走那么快干嘛?”她咕哝,又低头抿笑,拨了一下裙摆:“我又不会吃了你。”

    上了一家大型商场,师夏跟着高承义走进一家灯光昏暗的餐厅。门口摆着一个身体微躬,双手合十的泰国女人石像。一路走进去全是亚热带风情的装饰树。

    服务生走过来:“请问几位?”

    “三位。”高承义回头说。

    师夏仿佛被骤然从天堂掉下地狱,连忙问:“还有谁?”

    高承义并没答话,只朝着一个四人座的位置招了一下手,那里坐着一个女人。

    师夏恨得咬牙切齿,暗自给朱莉发微信:“他不是表白,他找了个女人要跟我摊牌。”

    服务生还在前方领路,师夏走了两步,心里恼火,恨不得把地上踩出一个洞来。她终于忍无可忍,喊住他:“高承义。”

    餐厅很安静,这一声高承义就显得格外响亮,一时间所有人都往他们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