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枕上8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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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靠近别墅院子就闻到饭菜香气,光闻味道就能把肚子里的馋虫全勾搭上来,滕雨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刚才包子不知塞谁肚子里去了。

    透过排着长龙的人群,颇古典的门牌上篆刻着“枕上8号院”,篆体,仿古。院子乃花园洋房,看装修走的应是法国风,典雅清幽,应是有些年头了。

    滕雨站在长龙末端,漫天饭菜香气中,院子里陆陆续续走出或唉声叹息或如丧考妣的人来,应是应聘失败了。

    她观望了会儿,感觉自己杵这没什么意义,即使这院子奇怪,即使她想亲眼鉴定下像吃了防腐剂的那个秦筝更或者见识下田大伯都没见过的神秘老板,可这终归跟她没多大关系,一个南方大城,一个北方帝都,距离1200多公里,看不见,触不到,犯不着。

    她转身离开时,一个头戴高高厨师帽胸前挂着一堆奖牌的厨师甩着膀子从院子里走出来,看那鼻孔似乎能喷出白烟来,“这都什么玩意儿,老子沈阳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居然说我做的不行。”他冲身后的应聘者们摆摆手,“大家散了吧,都不知道这家要找什么样的大厨,老子千里迢迢从沈阳打飞的花了不少钱结果受了一肚子气,我看这家不靠谱,大家走吧走吧。”

    这是应聘失败,恼羞成怒。

    怒气灌顶的大厨闪着风路过滕雨身边时,院子里走出个身着西服的年轻人,语气沉稳道:“你口气里全是不满,但我们8号院诚意招聘厨师,你落选并非你厨艺不精,只是味道恰好不是我们想要的。”

    大厨原地憋了十秒,猛地转身刚要发火,年轻人递过来一个厚厚信封,“抱歉让你白跑一趟,机票由我们来报。”

    大厨愣神的片刻,信封已被塞到他手中,看那厚度,估计沈阳江源跑好几个来回都够了,他端着信封不好发作,哼了一声就走了。

    滕雨转过头时,着西服的高冷年轻人已走回院子。

    难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秦筝秦小鲜肉,看着比她还嫩些,应该二十岁不到,长得真够鲜美的,怪不得田大伯的女儿春心荡漾的好些年。

    她转头望着高帽大厨渐行渐远的背影,计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嘿嘿嘿嘿,这下我的高铁票有人报销了。

    这家土豪院子不小,空地上摆了一大排灶具,来自各地的大厨精英正如火如荼烹饪着美食,果然钱多诱惑大啊。

    滕雨现场报了名后被安排到最后一个灶具旁,火苗噌噌的,柴米油盐醋各种调料蔬菜甚至海鲜皆摆得规整。她盯着盆里还没断气的鱼虾惆怅的不行。

    看看别人的杰作:法式鹅肝酱牛排,阿拉斯加州蟹黄卷,咖喱龙虾,佛跳墙,驼鹿奶酪,锡林郭勒烤全羊……再后面她认都不认识,甚至有霸气者冲着秦筝嚷嚷最拿手的是满汉全席要不要试试……

    她在纠结,到底要做哪道菜,煮方便面,拍黄瓜,西红柿炒鸡蛋还是酸辣土豆丝,毕竟她只会这四道“硬菜”。显然这四道菜忒没诚意,一眼能看出她是来骗路费的。

    果然,诈骗是门技术活。

    最后她瞄准了蔬菜篮里一块毫不起眼的地瓜。

    秦筝见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忙乎,唯独最后边这个姑娘一直站在灶具前发呆。

    “需要什么材料么?”他走过去问。

    滕雨猛点头,“锡纸,蜂蜜,木柴,蜡烛,还有铁锹。”

    ……

    各路大厨一丝不苟忙活自己的作品,但见一位姑娘令起一片空地在那举着斧头砍地上的木凳子,这是要干嘛。

    滕雨挥汗如雨把木凳子劈成几十块,哎,谁让这家没有木柴,只能牺牲凳子了,接着又拿起铁锹瞄准花坛处的一块土地开始挖坑,惊得众位大厨目瞪口呆。

    就连二楼窗口一直赏风景的秦默也不禁被吸引。

    滕雨挖了个大概深度为20厘米的坑,她跳下去自言自语,“哎呀,不够深。”然后继续挖坑。

    她一面挖一面想,但愿土瓜家的这门家传绝技能让她成功混过去。

    自我感觉坑挖的差不多了,她把劈好的木片丢尽坑里,然后蜡烛切成小块均匀撒在木片上,不忘对一旁监工的秦小鲜肉解说着,“虽然柴油汽油什么的也能助燃,可味道就不如用蜡烛来的好了。”

    整块地瓜洗干净丢进坑里,用木片将地瓜全副包裹,再点燃。

    于是高端典雅大气的法式别墅院冒起屡屡白烟……

    各路大厨这才明了,原来是烤地瓜,有必要用这么古老的手法么?微波炉是用来装饰的么,看来这女孩擅长故弄玄虚,大厨们继续专心研制手中的大餐去了。

    可不一会又被这姑娘的怪异行为吸引了,这货居然蹲在地上和泥。

    滕雨和好了泥,掐算着一个小时差不多到了,摘了橡胶手套拿了筷子将半熄不熄的柴火扒拉开,用镊子将烤得焦黑的地瓜取出来,放入瓷盘五分钟后剥皮,刷蜂蜜,用锡纸包裹严实,再用和好的稀泥层层覆盖成一个球,最后丢入余热未散的土坑里,一个小时后取出,没找到榔头等开凿工具,她直接用拳头把已经烧得干透的土球砸开,再将紧紧包裹的锡纸掀开,金黄色的地瓜烤得流油,表皮一层焦中带香,香中带汁,纯天然。

    虽然看着确实比市面上卖的诱人,可这程序也真是有点复杂。

    一道道大餐被临时雇佣的钟点工陆续端入屋内,包括那道十分天然的烤地瓜。

    大家候在院子里等待消息,并纷纷臆测这家不曾露面的主人是否能相中自己精心准备的菜肴。

    站在厨师精英群中的滕雨更是激动,她知道她这道天然烤地瓜定会被众精英的精贵大餐秒成渣,但看在她卖了半天苦力又凿红了拳头的份上,报销车票应该没问题的。

    另外她从大家口中参悟出这饭是要做给一个叫四爷的人。

    四爷,呵,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男的,老的,爱拿腔作调的。

    比她想象的快很多,短短十分钟,秦筝鲜肉从屋里走出来,大家凭住呼吸,等待答案。

    只见秦筝径直走到滕雨面前,上下打量她足足有十秒。

    滕雨默念,没关系没关系,说吧我撑得住不就第一个被淘汰么反正我是打酱油的只要把车票给报了……

    “滕雨,你被录取了。”

    众大厨们哀叹着出了大门,滕雨仍杵在地上保持着原始姿势,眼神发愣,嘴唇歪斜。

    我擦,这样也行!

    直到进了豪宅的会客厅见到白纸黑字的合同以及合同旁一叠眩目土豪金,滕雨的三魂七魄这才归位。

    秦筝面上没什么表情,瞄了眼滕雨的身份证就还给了她,又指了指合同书,“这儿签字合同即可生效,这一万是今天的酬金。”

    滕雨拿笔的手有点哆嗦,一万块钱的烤地瓜啊,这场景,好梦幻啊有木有!

    歪打正着算她走狗屎运,估计这家主人吃惯了大餐,正想缅怀下亲民化的乡土气息恰巧这道烤地瓜正中这家主人的口味,可明天这家主儿点名要饕餮大餐,她不原形毕露了么,诈骗的罪名她是逃脱不了了。

    哆嗦着把笔给哆嗦掉了,滕雨望着一叠金灿灿的土豪金咽口水,“那个我签字之前能见见你家主人么,毕竟……毕竟我有些问……问题……我觉得……我得交……交代了……才……好。”

    “可以,稍等。”秦筝上了二楼。

    滕雨站在原地忐忑的厉害,哆嗦着看着手中的合同,竟不知何时他面前已经停了一位坐轮椅的男士。

    轮椅上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那张脸就一个大写的帅,气质属杀人于无形那种,这男人以及他脚边趴着的大黄狗正虎视眈眈盯着她看。

    她觉得自己用词不好,玷污了美男形象。

    “我姓秦,叫秦默,你有什么问题要交代?”轮椅上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磁性。

    看来这就是这家院子的主人,人们口中的四爷,年轻轻轻的为什么叫爷?

    滕雨将紧盯着人家的惊异目光收回来,“我其实吧……”她盯着桌上那捆土豪金一脸的悲切,估计下半句说出来这捆钱就不是她的了,她一咬牙一跺脚,“其实我只会烤地瓜,煮方便面拍个黄瓜也行,还……还有……”她声音越来越小,还有后面的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都说不下去了。

    “会做什么就做什么,工资是日结,这点你放心,有什么问题问秦筝就好。”秦默说着转动轮椅打算离开,身边的大黄狗马上跟上去,脖子上的铜铃铛叮叮当当。

    “等一下,四爷。”滕雨热气腾腾冲上去,就差抱上人家大腿,多好说话的土豪啊,她觉得人生突然间像开了挂一样,钱途无限啊!

    “四爷先生,你放心我会尽力做好的,你想吃什么提前通知我,我先练练手,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直到你满意。”

    秦默转回头,“滕小姐,我想你搞错了服务对象,我不是四爷。”他抚了抚脚下的大黄狗,“你做饭是给它吃。”

    大黄狗吐着舌头卷了卷,像是打招呼,然后跟着秦默走了。

    滕雨茫茫然望了一直站旁边的秦筝一眼,秦筝点头示意,“你只用负责四爷的饭,我和秦默先生的你不用管,对了,那只黄狗叫四爷。”

    黄狗,四爷,一天一万,狗保姆,不,狗厨师才对,呵呵,她想静静。

    最终,财迷的本性让滕雨把自己的大名落在合同书上,这一天工资比蛋糕店打工半年挣得都多,一天一万能糊弄几天就糊弄几天吧,权当天上掉馅饼砸她脑袋上了。等这秦家大小帅哥受不了开了她,大不了颠颠回北京继续卖蛋糕,大丈夫能屈能伸。

    秦筝将她领到洋房外的一个小屋里,面积不大,简单装修,该有的都有,也挺干净。秦筝说她要全天伺候四爷的伙食,也就是说四爷半夜饿了她都得爬起来给它老人家开灶,所以管住是必须的。

    本来滕雨还算满意的,直到看到四爷的卧室。

    四爷的卧室在洋房二楼,面积比她屋大五倍不止,就不赘负言语了,两字:豪华。

    她从四爷奢华的飘窗阳台望见蜷缩在院子中的那间暂属于她的卧室,她好像个看门的。

    入夜转凉,秦筝贴心的送来一条毛毯。滕雨躺在床上睡不着。今晚她蒸了米饭炒了个土豆丝,她做的三人的,如果加上四爷,应该是四份,结果吃的只有两位,她和四爷。

    也不知道那两位大小秦先生吃的什么。没见外卖保姆钟点工什么的,这硕大的院子确实只有大小秦和一条黄狗居住。

    她把怀中的一捆钱抱紧点,还是睡不踏实,这一天这个刺激的。

    翻身起床喝了口水,恍惚撇见大门口好像有个人影。仔细看了看,还真有个人。她推开屋子门望见紧闭的院门口站了个姑娘,走近了看清楚只有十七八岁的摸样,娃娃头,背着双肩格子书包,乖乖巧巧的。

    滕雨问:“你找谁?”

    那姑娘不说话,只望着她发呆。

    “你找秦先生么?秦默还是秦筝?”

    对方还是不说话,眼睛都不带眨的。

    她本打算开门的动作僵住,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征询一下主人的意思吧,况且这小姑娘一个字都没讲。

    “你等下啊,我去叫秦筝。”她热情的打着招呼就往屋里走,屋门口时撞见秦筝推着秦默向拐角处的电梯走去,这应该是特意改装的私宅电梯,方便残疾人。

    “门外好像有人找,但是问什么也不回答,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她说。

    秦筝透过玻璃向大门口望了一眼。

    轮椅上的秦默头都没转,淡漠的语调,“又是她?”

    秦筝点头,“没错,夏小巴。”

    看来是认识的,滕雨刚要狗腿的跑去开门。

    “走吧,随她去。”是秦默的声音。

    滕雨顿时刹住脚。

    秦筝推着秦默进了电梯,三秒钟到达二楼,不见了身影。

    这是什么情况?闭门谢客?

    滕雨回自己的看门小屋之前特意跑到门口说了句,“那个……夏小巴是吧,他们好像不太方面见你,许是今天太累了,要不你给他们打个电话,或者明天再来。”

    夏小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乖乖站在原地,更似乎看不到她。

    滕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参合什么,满腹疑问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小屋。

    躺床上还是精神的跟打了鸡血似的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透着古怪的8号院和面瘫的大小秦。

    直到雨点啪啪打到窗户上她才发现下雨了。雷阵雨,不小。她起身观察窗户是否关好时,发现那女孩还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