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白兰的梦

莲妖银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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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月牙晓一直都在“做梦”。

    身为最为杰出的“梦见”, 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梦见的能力越是强大,身体受到的影响就越大。

    “占梦公主”丁姬曾暗中为这个国家指示未来数百年,她的“占卜”从未出错, 可是,这样出色的占梦能力要用什么来作为代价呢?

    ——这位尊贵的“公主”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身体孱弱,无法行动,只能依靠她作为梦见的特殊能力“以心传心”来和人沟通, 要去往何处也必须让人抱来抱去。如果没有侍奉的人,这位“梦见”根本无法生存。

    玖月牙晓在“占梦”上的能力犹胜丁姬, 那么,他又是怎样?

    ——自从能力苏醒的那一天开始,玖月牙晓就再也没有在现实中“清醒”过。他的身体丧失了大部分机能, 他变成了必须依靠维生系统才能继续生存下去的“植物人”。如果他不是“地龙七御使”,没有“命运”的眷顾,或许早就因为什么疾病或者意外而去世了。

    梦见只能存活于梦境之中,只能在梦境发挥力量。

    梦见行走于万千的梦境之中,在这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领域之中分辨着自己想要触碰的“梦”,通过“渡梦”的能力进入他人的梦境,再通过这样的梦境去窥视“未来”的一角。

    “梦见”与“星见”不同。

    “星见”的“占卜”是“绝对的命运”, 是写进星轨之中命运之轮的轨迹。

    星见守望星轨、守护星轨、维护星轨。

    “梦见”的“占卜”是“命运的可能性”, 是在无数世界中千变万化的命运的集合, 每一个梦都只是“未来的一角”, 它可能到来,也可能不会出现,除非所有的梦境都崩溃,只留下一个,那个梦才会指向“必然”。

    所以,星见敬畏命运,而梦见选择命运。

    玖月牙晓一直都在寻找最好的“未来”——不是对于“玖月牙晓”,而是对于“椎名京”而言最好的未来。他不间断地行走于梦境之中,不断地触碰着梦境之海中所有飘过的气泡般的梦境,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之中,玖月牙晓触碰了白兰-杰索的梦境。

    有趣的是,梦中的人是“白兰”,却也不是“白兰”。

    准确来说,那也是“白兰”,却不是“地龙七御使白兰”,而是另一个世界之中被另一段命运选中的“白兰”。

    在某一个“白兰-杰索”得到了世界基石之一的“玛雷指环”后,所有的“白兰”都发生了改变。他们的命运被引向另一条路——世界基石从来不会选择“普通人”,只有被命运青睐的人才会得到它。

    从最初的好奇,到不断尝试不同未来的惊喜,再到失去了目标的无聊,最后,白兰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所有“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人容易走向的极端——想要掌控这个世界,如果不行的话,就毁灭世界。之后,白兰就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跃成为了密鲁菲奥涅家族的大空,在不同的世界用不同的方法去实现极端的愿望。

    有些白兰成功了,有些白兰失败了,在不断的尝试之中,白兰接触到了另一个层面的秘密,他开始了解到“玛雷指环”的特殊,将手伸向了其他的基石碎片,想要集齐七的三次方。也正是在这之后,白兰遇到了命运为他选定的敌人——被彭格列指环选中的泽田纲吉。

    不同的世界中,两个家族发生过许多次战争,白兰一直都是胜利者,所以还未走到那个未来的白兰也开始理所当然地将胜利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而生出了要玩弄命运的念头。

    某个平行世界中,十五岁的白兰决定在彭格列的大空还稚嫩的时候就动手,可是,在去日本给国中生泽田纲吉添点麻烦之前,白兰突然临时起意,决定去著名的伊势神宫参拜一下,顺便求个签,如果签运不好的话,那就先把伊势神宫给炸了吧。

    白兰在走进伊势神宫之前还是这么想的,但他在看到替人解签的巫女时突然脑子完全放空了,连自己为什么来日本的目的都快忘记了,他拿着签,什么手段都没用,乖乖地走到排队等待解签的人最后方,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走到最前的时候。

    那位巫女和白兰过去在故事中看到的最美的描述几乎一样,乌黑如鸦羽的长发用洁白的檀纸束起,白衣绯袴,神色清冷,端庄沉静的气质与现代社会的浮躁迥异,让人看她一眼就不自禁地静下心来,不敢去惊扰她。

    伊势神宫之中供人求的签都很简单,解签也并不复杂,巫女对每个人都给出时长差不多的解释,因为无人敢在伊势神宫故意惹事,而巫女所解的内容很显然也敲中了求签人心中某处,每个得到解释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十分有序,整个队伍虽然长,但是移动的速度很快,眼看着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够轮到白兰了。

    过去一刻钟的时候,一个同样气质出众的巫女从里面走来,对着正在解签的巫女唤道:“京姬。”

    这位巫女对面前的人说了一声“抱歉”,这才转头看过去,疑惑地问:“岚姬,有什么事吗?”

    “斋宫找你。”

    鬼咒岚言简意赅地传达了通知,看了一眼大殿中的游客,神色没有分毫改变。

    “让其他人来替你吧。”

    京姬轻轻摇头,忽然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这个微笑立刻冲淡了她身上清冷的气息,让人能够真切地感觉到她的年龄——无论怎样看,她也只有十五六岁而已。

    “没关系,很快的。等到这一批签解完,我再和人换班吧。”

    鬼咒岚微微皱起了眉,神色间突然显出一丝凌厉来。

    “今日轮值的是谁?她偷懒了?这样耽搁你的时间……”

    京姬再次摇头,解释道:“岚姬,羽美身体不适,我临时替班而已。”

    鬼咒岚这才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里面。

    伊势神宫本宫之中的巫女并不经常做这种为游客解签的事,尤其是现在这一位“京姬”,她平时根本不会在人前露面,就连同为神宫的巫女也很少能够见到她,因为京姬身份特殊,几乎从她会说话的时候就被确认了会成为下任斋宫,与她见面最多的大约除了斋宫就是暗藏巫女鬼咒岚了。

    鬼咒岚原本是孤儿,被斋宫带回伊势神宫的时候还很小,由于鬼咒岚资质太过出众,几年后被选为暗藏巫女,伊势神宫内对于下任斋宫会是谁产生了一些疑惑,现任斋宫再次重申了京姬的地位,神宫之中的那些流言才平息下去,即使如此,依然会有巫女私下议论,为什么已经有了下任斋宫的人选却还要选出暗藏巫女。

    这个答案只有斋宫、鬼咒岚与京姬本人明白。

    因为京姬有可能无法活到继任斋宫的时候。

    因为京姬是命运选中的“天龙七封印”之一,在命运之日到来后,她必须要走上命中注定的战场。为了免去京姬牺牲之后伊势神宫无人继承的窘况,鬼咒岚才会成为“暗藏巫女”。

    随着时间推移,距离那一个“命运之日”越来越近,鬼咒岚也越发担心京姬,此刻见到她竟然还浪费时间做这些事情才会这么愤怒。

    京姬看着鬼咒岚离开,静静地叹了口气,但她很快就收敛了心神,消去了心中所有的动摇和忧郁。

    没什么可疑惑的,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她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也早有觉悟去面对这样的命运。

    京姬重新看向面前等待的人们,抱歉地笑了笑,拿起最近这一位的签,低声为她解答。

    没有人责怪巫女的分神,从两位巫女的对话中,所有人都听出了一件事——原本应该在这里解签的是其他人,现在的这位巫女“京姬”只是临时代班而已。并且,看起来这位京姬在伊势神宫之中地位非常特殊。

    现在还在排队的人们甚至起了一种非常侥幸的心理——他们能够有幸见到这位巫女,说不定已经是不得了的福气,哪怕不能听到她解签也足够了。

    当人们发现京姬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要解完签之后,这种侥幸的心变成了莫大的幸福,以至于有些人都晕乎乎地听不清巫女说了什么,只觉得她的声音特别好听,走出了神宫后还在傻笑,根本不在意签文内容了。

    白兰恰好是最后一位,之后的游客就被拦在了外面,所以他前去解签的时候,殿中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他把手中的签递过去,笑吟吟地看着巫女。

    “巫女小姐,可以为我解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