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许乘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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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支持正版~~!  若要按司家的亲缘捋下来, 司凤梧与李崇琰的母亲司苓同出一脉,与李崇琰的血缘关系比嫡系那脉的司凤池要近得多。

    “你很怕他?”

    顾春闻言即刻站得直直的, 毫不犹豫地睁眼说瞎话, “是尊敬。”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心虚。

    在团山十年,顾春最怕的三样活物就是——

    司凤梧!蛇!老鼠!

    排名分先后。

    瞥见李崇琰冷哼着翻了个淡淡的白眼, 摆明了不信, 顾春只好丧气地垮了眉眼,讪讪地耷拉着脑袋:“好吧,不是怕, 是怕死了……”

    不过, 往事不堪回首, 她不大想聊这个。

    想到李崇琰方才替自己解了围,顾春连忙又抬起头,冲他绽出个甜滋滋的笑, “方才真是多谢你,我这辈子没在他面前那么扬眉吐气过!”

    突如其来的笑颜如蜜既甜且灿, 险些亮瞎了旁人的眼。

    李崇琰有些突兀地转开了视线,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走吧。”

    顾春抬头瞧了瞧天色, 忽然笑道:“你们先回吧,下午我再过来取卷轴就行。”

    “你又想野到哪里去……”惊觉这话颇有些幽怨,李崇琰自己也好似被吓了一跳, 急忙尴尬地住了嘴。

    顾春茫然地转头望着他:“怎么了?”

    李崇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 冷场。

    不同于隋峻的见风使舵,燕临这人有时耿直得近乎脑抽,见殿下一时噎住,便非常贴心地替他向顾春解释道:“殿下的意思是,你若是要去哪里玩,也该带他一起……”

    燕临这人亏就亏在不懂得“看破不说破”的道理,这话一挑开,就显得李崇琰像个跟脚贪玩的熊孩子,可以说是十分不给面子了。

    若此时李崇琰手中有一把四十米的长/刀,他觉得自己可以大度地让燕临先跑三十八米。

    好在顾春感念着李崇琰方才的仗义相助,并未加以嘲笑,只是略想了想,便道:“我想上东山的碉楼后面摘杏花苞,好给你做糖吃。”

    那日才说了要给人做杏子糖吃,接着她就一病好几日,再拖下去就杏花都要开败了,到时才不知上哪儿找花苞去呢。

    “喂,李崇琰,你到本寨这么多天,还没去瞧过东山的碉楼,顺路去走走吗?”

    她笑音轻跃像是随口一问,却明显是给李崇琰递了台阶。

    李崇琰一本正经地顺梯子往下爬:“既收了司凤池的家主令牌,自然是该熟悉团山防务的。”

    后脖颈发凉的燕临抱好手中的书册与卷轴,再不敢多话,在李崇琰的指示下默默回身往凉云水榭的方向退去。

    ****

    赶走了那个瞎说大实话的燕临后,李崇琰就跟着顾春一起往本寨东面的后山行去。

    “小旋风,我问你个事,你好好说,不许胡说八道敷衍我。”

    顾春边走边扭头看他,满眼疑惑地点头应了一声。

    此时李崇琰微微蹙眉的神情显得有些严肃:“你为什么害怕司凤梧?”

    一想起先前顾春在司凤梧面前那副如惊弓之鸟的模样,他心里就有些堵得慌。

    “看,这条小路是上东山碉楼的必经之路,半山有一间小石屋,平日里多是司凤林在住的。”顾春指着前头一条狭窄的上山道,实力演绎了什么叫“顾左右而言它”。

    她这拙劣的伎俩换来了李崇琰的一声冷哼。“他揍过你?”

    “没有。”顾春面上的笑意僵住,越走越快。

    上东山的小径旁,向阳的一面沿路满是山莓。

    李崇琰一路执着的追问让顾春有些恼,顺手扯下一颗莓果就塞进他嘴里。

    见他只是愣怔片刻便平静地将那颗果子吃掉了,顾春也为自己的莽撞迁怒而倍感愧疚,忙不迭又倾身摘了一大把果子捧在掌心递到他面前。

    在她心虚又讨好的笑眼注视下,李崇琰很给面子地自她掌心又拿了一颗果子放进嘴里,算是无声地接受了她的歉意。

    “甜吧?”见他并未计较自己冒失的无礼,顾春笑容可掬地眯了眼。

    新鲜的莓果汁子在口中散开,清甜中夹杂着微酸,自唇舌之间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直叫人心尖发软。

    这种滋味,兴许就像此刻她唇畔的笑意一样,甜美又恼人。

    李崇琰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自她的唇上挪开,淡声道,“先前那个比较甜。”

    顿时古怪起来的气氛让顾春有些不自在,可她一时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只得将掌心的一大把莓果猛地全塞进自己口中,转身又接着往山上去。

    她鼓着微泛红的腮嚼着满口果子,想了又想,才含糊道,“我知道,你当我是朋友嘛,所以你想替我出头对不对?其实都是小时候的事,许是我太记仇的缘故……反正我就是怕他。不过我如今只管埋头写我的话本子,要躲他是很容易的,没瞧见的时候就不怕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

    见她实在不想提,李崇琰也不再逼问,只道:“往后你若要上白石楼,就来找我。”

    “这算狐假虎威吗?”顾春笑意开怀地点点头,“不过说真的,虽说明知你不能帮我揍他,可是方才我躲在你旁边,当真就没那么怕他了。以后我抱好你这大腿,就可以扬眉吐气出入白石楼啦!”

    “那你先抱一个来看看啊。”

    “滚。”

    顾春笑眯了眼,忽然觉得,李崇琰这个人,当真是很不错的。

    两人一路随口笑闹着就行到半山。

    经过司凤林住的那间小石屋时,司凤林自门后探出半个头来:“春儿,我的肉干呢?”

    顾春顿时头大如斗,笑得尴尬:“不许催,肉干过些日子再做。我今日要上山收杏花花苞,你借我个小坛子吧。”

    司凤林的脑袋闻声消失在门后。

    “别过去,他这里到处都是机关。”

    顾春抬手挡了挡李崇琰,两人并肩站在山道上等着。

    未几,一身凌乱碎屑的司凤林抱了个小坛子出来,豪爽地往顾春怀里一塞,转头又往屋里走:“我新做的,不用还。记得肉干,还有酒啊!”

    顾春笑着应了他,转头扯了扯李崇琰的衣袖,抱了罐子往山上去。

    ****

    在东山上挑挑拣拣一上午,好不容易收了半罐子花苞,顾春这才满意地打道回寨,跟着李崇琰先回凉云水榭。

    原本她是打算取了卷轴就回家的,于是也不进屋,抱着小罐子站在回廊下的阴凉处等燕临拿出来。

    等了不多会儿,换了一身衣衫的李崇琰不疾不徐地晃过来,颀长的身形踏入回廊檐下的阴影处站定,微抬下巴望着院中那棵飘飘洒洒坠着落絮的大树。

    “反正你也自己在家,不如这几日你就过来一同吃饭吧。”

    “不是我要说,你吃饭太快了。”顾春轻笑着摇头拒绝,腾出一手挥开眼前恼人的柳絮浮丝,想起昨日与李崇琰一道吃饭时的情形。

    她闲人一个,平日里除了写话本子和看书之外也少有什么要紧事,在饭桌上与伙伴们吱哇闲聊是她的乐趣之一,因此她吃饭总是慢吞吞,有时与人聊到忘形,端着碗屋里屋外的乱跑也是常事。

    可李崇琰到底是个皇子,举止坐卧虽并不刻意强调,细察之下却自有其章法在。加之这几年在南军养下的习惯,吃饭时在不失身份的前提下,又讲究一个“快”字。

    毕竟南境局势瞬息万变,烽火狼烟说来就来,谁也不知哪一口饭是最后一口。

    因着种种缘故,昨日那顿饭可把顾春吃难受了,憋得她像只鹌鹑似的。对她来说,李崇琰真不是个合适的饭友。

    见他身形微僵,顾春忙又笑着找补,“我是说,你吃饭太快,这样下去会没朋友的,大家都……”说着说着,她就发觉自己好似失言了。

    果然,在她骤然噤声后,就听李崇琰幽幽接口道:“我本来也没什么朋友。”

    虽对天家之事无太多了解,也并不详知他从前的经历,可顾春多少也能想象得出,他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无论被放到哪里,身份都不尴不尬的,大概真的很难有几个能坐下来吃饭闲聊的朋友吧。

    见她神色似有松动犹豫,李崇琰浅浅勾起唇角:“你的愿望不是想写出不扑街的话本子吗?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些意见。”

    顾春好奇又惊喜地瞪大了眼:“你要讲你的风.流.韵.事给我写?”

    李崇琰一听,牙都快咬碎了。

    他发觉自己自从到了团山后性子就极其不稳定,尤其是面对这家伙时,心情简直波澜起伏!

    “哪来的风.流.韵.事?我的意思是,宫中有许多市面上见不着的话本子,我可以讲一些给你听听。”

    “宫中的话本子你都看过的吗?”顾春的眼儿霎时湛亮,虽有些疑虑宫中怎么会有话本子,可又觉李崇琰没道理拿这种事唬她的。

    团山尚武,孩子们开蒙后也只是学些典籍、兵法、医册之类的正经学问,除了顾春,真没人会没事找小话本子来看。她其实一直很想找人探讨一下,自己写的话本子为什么总是扑街。

    李崇琰清了清嗓子,昧着良心信口开河:“自然是看过。”

    其实……看过才有鬼了。

    他十一岁就被丢到原州的长公主府,十三岁随皇长姐上战场,之后便在各军中辗转,哪有闲工夫看话本子。再说了,宫里又没有专设一个写话本子的官职,小宫女们私下传来递去的那些,无非也是从市面上买来的。

    可被顾春那充满期待的盈盈水眸一望,他就忍不住鬼话连篇了。

    顾春果然被他的说辞打动,当即决定,为免来回奔波,这几日不但过来蹭饭,索性就借凉云水榭的书房来写稿,也好及时向李崇琰讨教。

    当顾春欢快地回家取自己的笔墨纸砚后,李崇琰急急叫来正准备吃饭的燕临:“赶紧下山,去把能买到的所有话本子都买回来。”

    他坚信,以他的机智,一定能很快找出不扑街的秘诀,然后再威风凛凛地传授给顾春。

    虽是问句,虽是温和发问,却又是底气十足的肯定。

    他讲话并不咄咄逼人,反倒在不经意间透着一种自上而下的谦和。

    可正是这种不自觉的“自上而下”,使那份从容的谦和多了些并未刻意强调、却叫人不敢贸然挑衅的坚定威仪。

    此刻他的眼底眸心频频闪过的茫然与惶惑丝毫无伪,但他言辞间与之矛盾的那种仿若附骨的自信与果决,显然是经年累月养就下来的习惯。

    这家伙,从前定是惯做决断之人。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手上有司家家主的令牌,他的护卫穿的是黑曜锦……能是什么普通人?

    想透这层,又忆起早前叶盛淮曾提过一嘴,说这人在来屏城的路上自马上摔下来过,顾春心中那一星半点的怀疑几乎就消散殆尽了。

    不过顾春不个莽撞的,即便信了他是当真失忆,也不会就此松口。“其实吧,我那时不过就是见财起意,但又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贪念。”

    她半真半假地笑着虚应他一句,右手指尖无意轻点着脖颈的伤布。

    “你骗人的。”赭衣公子顺着她的动作瞥见她颈上的伤布,指责的话语因心虚与自责而无端失了三分底气。

    明知她刻意打岔不过就是为了避开那枚令牌不提,他也只能先按下心中的急躁,顺着她将话转开。

    “我可是有名的童叟无欺小旋风!”顾春伸手碰了碰桌上的药碗,一面揣测着这人的来路,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替他将这碗汤药再热一热。

    赭衣公子见状,连忙自觉地端起那药碗,疑惑皱眉:“什么小旋风?”

    “没事,就是随口诌个名号,显得朗朗上口又威风凛凛,”顾春脑中并无片刻空闲,口中却嘲笑道,“这碗药我可还没替你试过毒,若是毒死了不能赖我啊。”

    赭衣公子暗暗瞥了她一眼,大约想到自己眼下有求于她,只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你早前说过,这间医馆是你家的,替我开药的人是你师兄。我既只信你,那自然要信你家医馆。”

    晨间他虽突发高热,神智却是清醒的。当时她自说自话般絮叨了许多,可其中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些重要讯息,他几乎无一遗漏。

    “哎我说你……什么鬼脑子啊?不都失忆了么……”顾春忽然收声,目光呆滞地望着他。

    ——三日前收了个病人……左肩有长/枪贯穿伤……紧跟着就带伤骑马朝屏城来……

    叶盛淮晨间说过的话蓦地又在她耳旁响起。

    顾春怔怔打量他身着的赭色沙毂禅衣,半晌后在心中大骂自己一声蠢货。

    那制式,分明就是布甲啊!

    醍醐灌顶的顾春不着痕迹地放下托腮的手,缓缓坐直,眼帘轻垂。

    晨间喂药时,他的肩上渗出了血。

    长/枪贯穿伤。

    以伤口的新旧程度,再加上叶盛淮曾言,这人是三日前到的屏城——

    在什么地方会碰上使□□的人?那地方离屏城又正巧在七八日左右的路程?而此人身上巧而又巧地身着布甲制式的赭色沙毂禅衣!

    能将所有这一切都对上号的,那只能是距屏城七八日路程之外的南军驻地!

    惟有南军!多年来无数次将滋扰南境的游牧部族奴羯击退的南军!

    顾春连声啧啧地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心中懊恼不已。

    蠢货顾春!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南军啊!多年来备受朝廷冷落,却从来恪尽职守力保南境安稳的南军啊!南境上的血肉之盾啊!

    想到自己竟丧心病狂地对一位南军的英雄以银针制穴,还捏住人家的脸强灌了药,顾春就觉得自己该就地扒出个坑来将自己埋了。

    脸朝下的那种埋法!

    虽不知她为何忽然面色大变,赭衣公子却敏锐地察觉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然不同,料想事有转机,连忙豁出去似的打蛇随棍上。

    “请问,先前那黑袍是怎么求了你过来帮忙的?我若是……照着他的法子也求你一回,你就告诉我这令牌的来路,可好?”

    “不不不,我受不起的,受不起的……”顾春闻言惊得险些跳起来。

    此时再看他,只觉他分明器宇轩昂!一身正气!通身闪着光芒万丈!

    且不说什么家国大义,若无南军多年来浴血力保南境防线,她怎可能在这边陲之上安然地做一名扑街小话本作者呢?

    她顾春若胆敢受得这人一跪,只怕外头立刻就要晴空霹雳!

    赭衣公子见她原本灵动的眸中陡然盛满敬畏,愈发茫然了:“所以,你会帮我,对不对?”

    “帮!马不停蹄地帮!”顾春坚定地点点头,“你这枚令牌……我虽不知它为何会到你手上,但你既信得过我,我想我大约能找到一个知晓你身份的人。那人定然是可靠的,我以人头担保!”

    赭衣公子本就对她十分信赖,此刻见她忽然激动又热诚,不知为何就愈发安心了。

    “我信你的,”他站起身将那枚玉牌递给她,郑重相托,“只是,请不要叫旁人知晓我失忆之事,便是对着那位你以人头担保可靠的人,也请……”

    激动的顾春频频点头,当真是做梦也不敢想,自己一个扑街小话本作者,有朝一日竟能为南军的英雄尽些绵薄之力。

    天!她就是写小话本子也不敢想出如此大胆又传奇的桥段!

    “不、不用给我,这你收好!我立刻去替你找那位知晓你身份的人,届时你好凭令牌与她面谈……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替你跑一趟!”

    顾春想了想,又殷切叮嘱道:“英雄!你先喝药,我去叫人替你换热的饭菜来……放心,我叫师兄亲自盯着替你送来,绝不让歹人有机可趁!”

    赭衣公子被她突如其来的热切关怀惊得一愣,只能缓缓点头:“那就……拜托你了。你当心些,我等你回来。”

    自觉担了大任的顾春出了房来,远远就见隋峻与燕临正在西院门□□头接耳,满脸焦愁的模样。

    那两人一见她露面,立刻假作无事地散开,行迹格外可疑。

    她心中哼道难怪赭衣公子对这二人不信任。

    试想一个失忆之人,醒来后脑中一片空白,只见身旁跟了两个不知是谁的黑衣门神,且这二人又鬼鬼祟祟……谁信谁傻!

    此时顾春心中是彻底倒向赭衣公子那一边了,既知他对隋峻、燕临并不信任,便格外谨慎地只对这二人说他们公子是病中任性,自己已安抚妥当,晚些有人会另送热的饭菜过来,便匆匆离去。

    ****

    托付了叶盛淮替西院那位病人另做热食,并叮嘱务必要亲自送去之后,顾春也没空解释什么,急惊风似的去客院收了自己这几日写的手稿随身带走,接着就跑去济世堂的马厩牵了马。

    一路打马狂奔出了屏城西门,风驰电掣般直奔团山本寨。

    抵近本寨门口已是酉时,天光擦黑,有乌云压城,似有风雨将至。

    马背上的顾春片刻不停,只远远对寨前的卫哨扬声高喊:“叶家顾春急事回寨!”

    卫哨素来是由四大姓的子弟轮流担任,都是一同在本寨长大的,没谁不认得叶家顾春。

    她这火急火燎的一嗓子喊来,卫哨上的两名青年虽不知她遇到了何事,却也半点不敢耽搁,赶忙合力将路障挪开放行。

    一路畅行无阻地到了本寨主街尽头的那座大宅前,顾春连拴马的功夫都省了,跳下马背就往里冲。

    “凤池姐!凤池姐!”

    面容英气的司家家主司凤池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眉头紧皱:“春儿,你这是……有敌来袭?”

    顾春止了脚步,弯腰以双手撑着膝上三分的位置,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急急道:“是南军……南军有个人受伤了,在济世堂的西院……”

    这一路的马不停蹄导致她此刻心中狂跳,略换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他有你出入本寨的令牌!不是司家的令牌,是只有你才有的,贴金箔的那种令牌!对了,他身旁还有两名穿黑曜锦武袍的护卫,一个叫隋峻,一个叫燕临……不确定是不是真名……”

    一惯沉稳的司凤池眼中浮起讶异的神色,略沉吟片刻后,才道:“若你所言无误,应当就是真名了。”

    果然……找对人了。

    渐渐顺过气来的顾春直起身,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那人此刻就在济世堂西院等着见你。”

    司凤池点点头,笑着拍拍她的肩:“知道了,我这就下山。你赶紧回家歇着别乱跑,眼看就要下雨了。”

    “我……我还得下山去码头替师父接货呢……”顾春挠挠头,心中有许多疑问,却不敢随意打听。

    司家做的是消息买卖的生意,司凤池以四大姓中最年轻的家主之资执掌司家,结交往来的人中自不缺那些或神秘或煊赫的大人物,自然也会涉及许多不可轻易为旁人所知的秘辛。

    “你师父订的那批货在江瑶亲自跟的那艘船上,回程时耽搁了,要明日才到,”司凤池含笑揉揉她的脑袋,“你既都回来了,也不必又下山一趟,明日我叫人帮你带上来就是。”

    既司凤池说了那艘船明日才会到,那就指定不会出错。

    顾春想着,或许是那位赭衣公子身份背后有些事并不方便让自己掺和,司凤池才让自己留在山上,便也不再坚持要跟着去,只好奇地问:“那位……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对吗?”

    “是个大人物没错。”

    司凤池的笑容中有淡淡的神秘,顾春抿唇点点头,心中有些遗憾。

    司家家主既亲自下山去迎……那人,他一定会被护得很周全,也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只是可惜,她竟连他的姓名也没探出来。唉。

    可正是这种不自觉的“自上而下”,使那份从容的谦和多了些并未刻意强调、却叫人不敢贸然挑衅的坚定威仪。

    此刻他的眼底眸心频频闪过的茫然与惶惑丝毫无伪,但他言辞间与之矛盾的那种仿若附骨的自信与果决,显然是经年累月养就下来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