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次不正经

公子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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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舟木?!

    祁昭不自觉睁大了眼,魏舟木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七阶灵植师, 德隆望尊, 《大道初生》里池木接手晚景城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登门造访,费尽心思成为了他的弟子。

    祁昭敬佩他的品行, 因为魏舟木是浮生界少数对灵植和普通草木一视同仁的灵植师。

    “魏老先生。”祁昭拱手道。

    “不用拘谨,坐吧。”魏舟木微笑着看着他,在他坐下后轻轻拈起一颗棋子, “会下棋么?”

    “略知一二,不精通。”

    大概是许久没见过这么认真实诚的回答了, 魏舟木一顿后忍不住笑起来, 将黑子推到他面前:“陪老人家下一局吧。”

    “好。”祁昭点点头,接过后发现棋子居然是草木种子, 挺神奇。

    拈棋,落子。

    祁昭没骗人,他对围棋确实一知半解,只懂一些基本规则, 其他就完全靠着感觉走。

    半柱香过后,棋盘劣势已然明显, 他也不急, 继续按着感觉落子, 但有人先沉不住气了。

    “你能不能长点心?下这里自寻死路, 往上放!”

    声音是从手里棋子那边传来的。

    祁昭手一抖, 下意识把棋子落在了靠上的地方,见状,魏舟木眼里闪过兴味,继续落子,之后祁昭几乎没能再按着自己感觉走过。

    “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左边那里!”

    “诶我说你到底会不会下啊?停停停,往下移!”

    “真是愁死我了,心疼自己。”

    “气不动,算了还是听我的吧。”

    祁昭眼神无奈看了棋子们一眼,手下倒是没驳它们的意,他也能看出来棋子们的棋艺很好,这从对面魏舟木越发认真的神情中就能看的出来。

    不过即便再厉害,因着祁昭一开始坑得厉害,到底也是无力回天。

    看着魏舟木落下最后一子,祁昭拱手:“晚辈棋艺不精,让您见笑了。”

    魏舟木摇摇头,突然开了口:“月尾花的形态特征和习性是什么?”

    “月尾花,通体淡紫,偶见绛红,形如月尾,有淡香,喜潮湿。”

    他话问的突然,祁昭来不及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开了口。

    魏舟木微微颔首,又连着问了几个问题,都是《草木图鉴》里的内容,祁昭记得清楚。

    “不错。”听祁昭语气从容,内容也无误,魏舟木满意笑了笑,指了指棋盘上的棋子,“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什么花?”

    这是花?

    祁昭懵了一下:“……种子花?”

    话音落下,祁昭自己都要被自己蠢哭了,一时间都没脸去看魏舟木的表情。

    魏舟木失笑:“这是月尾花。”

    “久遇热花叶拢而凝结,凝体黑白二色,状似棋子,喜干燥。”

    这段描述祁昭听着有些熟悉,愣怔一下后,猛地把怀里的《草木图鉴》拿出来翻到了月尾花那页,果然在底下一行极其不惹人注目的小字里发现了这段话。

    魏舟木眼神通透看着他:“草木一道还是要细心些,莫要潦草行事。”

    祁昭低下头:“晚辈受教。”

    他有些沮丧,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不知道魏舟木此次前来的原因,从方才被提问时也就明白了,明显是谢慎知道他看不懂那些晦涩的书,特意为他请了魏老先生来,只可惜他表现不好,搞砸了。

    他模样原本就生的讨喜,坐在那边耷拉下眼尾时像极了因为讨要不到吃食而失望的小动物,软软的,让人很想揉一揉。

    魏舟木摇头轻声笑了笑,从边上抽出一本书:“这本书你拿着,等把里面的东西完完整整都记清楚了……就到植木堂来寻我罢。”

    说罢,他想起祁昭还不是灵植师,无法进入植木堂,便把自己腰间的木牌解了下来,一齐递了过去。

    祁昭抬头呆呆看着他。

    “别怔着了,东西收好。”魏舟木站了起来,“书记得好好看,到时候我还会考你,若是还出差错,我可没有这么没出息的弟子。”

    言语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祁昭眼睛亮起来,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他站起来送魏舟木出了城主府,看着他背影消失后还觉着有点恍惚,谢清站在边上微微一笑:“魏老眼界向来高,恭喜先生了。”

    祁昭也很高兴,偏头看他:“谢慎呢?”

    “城主现在应当在先生的住处。”仿佛是在等着祁昭问这句,谢清几乎是在瞬间便接了上去,“先生早些过去吧。”

    祁昭嗯了一声,抱着蛇纹木回了住处,远远便看到了谢慎的身影。

    他站在窗台处,低头细致打量着手里的小猫花洒,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看过来,眉眼清淡的脸和小猫萌萌哒的模样放在一起,不是一般的反差萌。

    “好看吗?”祁昭走过去,献宝似的抬起手里的蛇纹木,“这个花盆是不是很衬它,还有这个小猫花洒,太可爱了,看着都开心。”

    “很好看。”

    祁昭满意了,把那些萌系的小铲子小花盆和水墨花架挨着给谢慎说了个遍,说完后停顿片刻,抱着蛇纹木犹犹豫豫开了口:“还有就是……谢谢你。”

    话说出口也就不觉得那么难了,祁昭看着谢慎,认认真真开了口:“我在晚景城的的灵植店,去植灵殿报名,那些书和这些小东西,还有魏老先生……我受你照拂,心里很感激,今后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好好报答你的。”

    谢慎眼里染上明显的笑意,嘴角都带了些许轻缓的弧度:“嗯?你打算怎么报答?”

    祁昭被难住了。

    谢慎此人,颜好声正,身居城主之位,名利皆有,而他一穷二白,安身之处还是在谢慎的城主府,若说报答,他还真没什么能给的。

    而且仔细想想,还觉着越欠越多了。

    祁昭很发愁:“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当然有,而且除了你没人给的起。

    谢慎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现在还没有,等我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祁昭毫不犹豫应了下来,“到时候,只要我有,一定会给你。”

    闻言,谢慎意味深长笑了笑:“我记着了。”

    ……

    祁昭花了一周的时间将魏舟木给的书完完整整背了下来。

    他曾经是只文科狗,记忆力在多年磨砺下一直不错,而且草木原本就是他喜欢的东西,要比政史地好记的多。

    这日清晨,祁昭起了个大早,抱着书去寻谢慎让他先考了自己一番,确定不会有错后才去了植木堂。

    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带上自家的贴心小棉袄蛇纹木。

    植木堂在城东木承街,距城主府并不远,祁昭走过去,门口站着两名修者,先是在他腰间看了看,发现没有灵植师木牌后开了口:“植木堂非灵植师不可入,阁下可有事?”

    “我是来寻魏老先生的。”祁昭说着,伸手去怀里拿之前魏舟木给的木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突然听着背后有人不屑笑了一声。

    “每日来寻魏老的多了去了,要我说,有些人也真是不懂规矩,既然不是灵植师,还是离这里远一点比较好,免得挡路,木一和木二你们也应该注意些,别让什么猫猫狗狗都靠过来。”

    祁昭上次听到别人用这种没事找事的语气说话,还是小时候在孤儿院被人奚落的时候,他转过头,一人身着白衣站在那边,眉眼倒是端正,就是眼神着实让人喜欢不来。

    植木堂门边的修者显然也对这人没什么好感,没应声,那人也不觉得尴尬,上前把腰间的灵植师木牌给他们看了,进去时还没忘丢给祁昭一个不屑的眼神。

    祁昭觉得这人挺中二的,真心话。

    他把怀里的木牌拿出来递了过去,修者见了,神色恭敬起来:“原来是祁先生,我是木一,魏老之前已经同我吩咐过,请随我来吧。”

    祁昭跟着他进了门,植木堂从外面看不算大,里面却是别有乾坤。

    木一对他印象还不错,在路上给他说了些要注意的事,祁昭默默记下,想了想,问道:“刚才门口见过的那人,也是魏老的弟子吗?”

    “那样的人怎么能入得了魏老的眼。”木一摇摇头,“那是白垣,你以后见着他,还是躲远些为好。”

    “嗯?”

    “这晚景城中想拜魏老为师的人不在少数,白垣就是其中之一,他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又是城里最年轻的灵植师,心高气傲惯了,就觉得除他之外没人更有资格入魏老门下。”

    “平日里他无事就到植木堂给魏老打下手,连着快两年了都没能让魏老松口,如今你突然出现,自然就成了他眼里容不下的那颗砂,而他的品行如何,方才你也明白了,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祁昭点了点头。

    这时候路也到了尽头,面前出现一道金丝楠木门,木一停下脚步:“魏老就在里面了,你进去便是。”

    祁昭对他道了谢,深吸一口气后伸手推开了门,门内墙壁缠绕藤木,四周木架摆着众多草木,在他开门的瞬间齐齐晃了晃叶子。

    “他怎么敢?!”

    他了解祁昭的秉性,不会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越想越觉着生气:“这事待会儿我就和林淼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完了!”

    祁昭抿唇站在那边,魏老看着他,觉着还是自己的小徒弟省心,神色缓和下来:“你先回植木堂等我,记得好好休息,烦心的事就莫要想了,有我呢。”

    此时后面的长老们已经各自选择好了弟子,剩下的人无论失望与否都只能离开,四周除了植灵殿的人以外已经没什么人。

    祁昭点了点头,拱手行礼后转过身,刚下了两个台阶,突然听着魏老唤了他一声。

    祁昭回头。

    魏老看着他,眼神带着关切:“有些东西,能藏就尽量藏着吧,护好自己。”

    祁昭眼神暖起来,弯起眼睛说了声好,出了植灵殿。

    ……

    木华街外此时的人也不多了。

    渡闻站在那边百无聊赖等着,见祁昭出来,兴奋的朝他招了招手:“祁昭昭,这边,恭喜你呀。”

    “你已经知道了?”

    “荒芜之城渡半仙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渡闻说,刚说完,便被边上的人掀了底,“小神棍,明明这个时候城里几乎都知道了。”

    渡闻怒视他一眼,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着在祁昭肩膀拍了一下:“祁昭昭真棒!”

    祁昭看着他的笑,心里却忍不住朝另一个方向想了过去。

    既然他的事情晚景城几乎都知道了……那谢慎是不是也听说了呢?

    人总是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优秀的一面的。

    也许是祁昭想这些时候的表情太没有收敛,渡闻摸着下巴:“祁昭昭,想什么呢?”

    祁昭回神,若无其事摇了摇头,从他怀里将蛇纹木接了过来,说:“我现在要去植木堂拿点书,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我和奸商是第一次到晚景城,想四处看看,你先去吧,回头我们再去城主府找你啊。”

    “好。”

    祁昭应下,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后,慢慢朝植木堂走去。

    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带什么书,祁昭没花多长时间便把书找好抱了下来,坐到了角落的藤椅边看书边等魏老。

    结果魏老没回来,先来的是白垣。

    他手里抱着一盆渡灵期柴胡草,满脸阴郁在桌后站定,植灵殿阶位考核除了一阶时是当场渡灵,后面的阶位都会提前抽取灵植,留三日时间与灵植培养信任度,再到植灵殿渡灵。

    很明显白垣的进展并不顺利,柴胡草的枝叶从头到尾都未曾舒展开分毫。

    祁昭心里已经基本确定青藤叶的事情是白垣做的,对他反感到了极点,自然不会理他,径自低头看书。

    这么过了一会儿,白垣神情越来越烦躁,瞥了一眼角落里看书的祁昭,眼里怒气和嫉妒一闪而过,猛地挥手。

    “咔嚓——”

    祁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猛地抬头,看到白垣身边的一盆寻常定风草已经被他挥到了地上,陶瓷花盆碎了一地,沾着泥土的根茎都露了出来。

    “你做什么?”

    祁昭心疼的要死,急忙上前蹲下小心将碎瓷片拨开,发现定风草根茎未受到伤害后才松了口气,寻了一个空花盆将它重新安置下来。

    白垣阴沉着脸,冷笑道:“一盆没有灵力的定风草,我想摔就摔了,与你何干?”

    祁昭觉得这人简直无药可救,他心里生气,说话自然不会好听:“就你这般模样,柴胡草不愿与你亲近也是正常,白垣,我看你的路也就要走到尽头了。”

    这话正戳中白垣痛处,白垣怒火中烧,从边上捡了碎瓷片便朝着祁昭扔了过去,祁昭也没想到他能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来不及躲,下意识动用了灵力,他身边绕着的草木一动,瞬间在他面前形成一道藤蔓墙,将瓷片挡在了外面。

    白垣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灵植师确实可以操纵草木,但一来需要草木亲和他,二来要在灵力操纵范围内。

    他身为三阶灵植师也不过最多同时操纵五株草木而已,而祁昭不过是一阶灵植师,方才受他操纵的却已经有十几株。

    植木堂的草木不是他从小养起的都能如此,如若是他一直养着的呢?

    ……这人不能留。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的一瞬间,白垣眯了眯眼睛,双手背到身后,全身灵力凝在其下,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祁昭昭,小心他。”

    四周草木齐齐开了口。

    祁昭也察觉到了白垣的恶意,防备看着他,白垣并没有把现在的他放在眼里,待掌心灵力凝到浓郁时,刚准备动手,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怒喝。

    “白垣,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垣掌心灵力顿时消失,朝后看了看,眼神一慌。

    门口站着林老,正怒气冲冲看着他,而更让白垣惶恐的是他背后,植灵殿几乎所有长老都到了,还有……晚景城十三卫。

    长相一模一样的十三人上前,将他围在了里面,白垣一惊:“长老,这是何意?”

    “蓄意损伤渡灵期草木脉络是什么罪,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林长老失望看着他,最初魏舟木与他说这事的时候,他还不信,不信有人能修复草木脉络,更不信……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能做出这种事来。

    可之后一检查,那株青藤叶的脉络确实有被人为损伤的痕迹,根据伤痕算算时间,那时候只有白垣接触过它。

    “林长老,我不能平白无故受冤枉。”白垣语气却很平静。

    “青藤叶脉络受损,可有谁亲眼见到是我做的?而且若是他受损,祁昭此时早已被反噬,怎么可能渡灵成功?而且青藤叶还蕴灵五成,这不是笑话么?”

    林长老一滞。

    确实没人亲眼看到过,而祁昭的脉络修复能力他答应过魏舟木不说出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他们不说话,白垣眼底浮现出几分得意之色,这样的神色还未持续多久,便被外面一声淡淡的声音打断了。

    “有些事,你做了,自然会有人看到。”

    屋子里的人齐齐朝门口看去,谢慎缓步走进来,眉目冷冽,边上跟着谢清。

    众人拱手:“谢城主。”

    谢慎应了一声,朝谢清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微笑着走上前:“因着植灵殿阶位晋考是大事,城主特意在植灵殿四周都设了镜画石,城主府在其中发现了些有趣的事,请诸位长老一看。”

    说着,他拿出一块透明的石头,放在中间木桌上,探进一缕灵力,石头很快亮起来,在墙上映出了镜像。

    正是白垣将青藤叶放上测试台时的画面,很清晰,将白垣故意用灵力撕碎青藤叶脉络时的动作和眼里的狠毒彻彻底底显了出来。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谢清收回镜画石:“这事发生的突然,为防引起变故,城主府便将那盆脉络受损的青藤叶换了,还好没出事。”

    这话就是在说谎了。

    祁昭下意识抬头朝谢慎看过去,谢慎正巧也在看着他,二人视线相对,谢慎目光柔和,缓缓勾起一抹笑。

    祁昭的心突然就那么定下了。

    在场众人神情都不大好看,齐齐看向白垣。

    白垣的脸色早在谢清将镜画石拿出来时便变得煞白一片,现在被他们看着,眼神惊慌,嘴唇嗫嚅着,却因为慌乱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这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再听他说话,十三卫伸手敲在白垣脖颈将他打昏,迅速退了出去,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半晌,还是谢清先出了声。

    “林长老,白垣擅自损坏灵植血脉,行径恶劣前所未闻,这样的人晚景城是万万不能留了,您这边打算如何处置?”

    林长老面露羞愧,低头想了很久,低声开了口:“这次的事,是我管教不周,麻烦城主府了,至于白垣,灵植师阶位木牌收回,血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