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次不正经

公子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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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昭一惊, 下意识抱着蛇纹木后退一步:“你在说什么?”

    蛇纹木身上光泽骤起, 枝叶微微蜷缩, 做出攻击的姿态。

    秦初没有避让,继续说:“灵植店的赤火草, 我之前在荒芜之城的白桥下见过, 那时候它脉络尽毁, 被你捡回去后却恢复如初, 所以,你一定可以。”

    祁昭皱了皱眉:“你是在用这件事威胁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怀里的蛇纹木身上的光更亮了一层,探出来的枝叶上隐约出现了闪着寒光的刺。

    “无论你愿不愿意帮戚誉修复血脉,我都不会说出去。”秦初摇头, 手指攒紧, 眼里隐约见了水光, 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可我真的特别想让戚誉好起来,他是特别好的人,怎么能被别人那么说?!”

    祁昭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垂手摸了摸蛇纹木的叶子, 没说话。

    秦初说他不会说出去,祁昭其实是信的, 人的好坏他向来看的清楚, 秦初若是想要威胁他, 当初在灵植店的时候大可以做,何必等到现在。

    见祁昭不说话,秦初慌了:“祁先生……”

    话说出三个字,之后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红着眼睛看着祈昭。

    他是脸皮薄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不会用这样的姿态求人。

    祁昭本就心软,看着他红红的眼睛,到底是狠不下心,低头想了一会儿,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说:“我只能先试一下,但不一定能好。”

    这对秦初来说已经足够惊喜了。

    “祁先生,你答应了?”

    祁昭点了点头,抬眼看了下天色,又看了一眼因为喜悦更加无措的秦初,道:“现在也不算太晚,你带我去看看,如果可以最好,不能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好。”秦初胡乱擦了擦眼角的水渍,人往边上一错。

    “祁先生,请跟我来。”

    秦初的家就在雅金街边上。

    屋子不大,四周摆放的东西却很用心,窗台上放着亲手做的木花瓶和一支花,看得出屋子的主人日子过得很用心。

    祁昭跟着秦初进去,内室点了一盏灯,戚誉提笔坐在小案后写字,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目光温暖又柔软:“回来了。”

    看到祁昭,他愣了一下:“这是?”

    秦初走过去,伸手将边上的披风拿起来搭在他身上,才说:“这是祁先生……我对你说过的。”

    戚誉顿了顿,起身朝祁昭拱了拱手:“祁先生。”

    祁昭被他们弄的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你的事,方才秦初已经对我说了,但我也只能试一试,有无用处只能看造化。”

    “早已经没有指望的事,如今有了些盼头,总是好的。”戚誉神色和声音都很平静,“即便好不了,总归也和现在一样,习惯就好了。”

    这样的人,若不是血脉受损,想来是个人物。

    这么想着,祁昭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手指搭在他手腕,将灵力探进去看了看,戚誉血脉确实受损极为严重,破碎中还有着断层,看着要比他之前见过的灵植脉络复杂的多。

    想了想,祁昭小心移出一缕灵力,沿着戚誉的筋脉缓缓渡了进去,淡白色的灵力在破碎的地方慢慢游走,融进裂缝,瞬间被吸了进去,祁昭一点点的操纵着,半晌,看到那里的裂缝渐渐融合了起来。

    不多,但至少有用。

    祁昭眼里闪过惊喜,灵力朝着更深的地方渡了过去,越往深,裂纹就越大,继续修复了三处裂纹后,祁昭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灵力控制也渐渐不稳。

    在彻底要控制不住之前,祁昭手腕,将灵力慢慢撤了出来。

    见他收了手,秦初站在边上,眼巴巴问:“怎么样了?”

    祁昭笑着和戚誉对视一眼,戚誉看着秦初,眼里尽是细碎的光,这样的眼神足够说明一切,秦初一顿,眼眶几乎在瞬间便红了。

    这次是高兴的。

    “我一次能修复的并不多,按着戚誉血脉的受损程度,彻底好起来至少需要半月,以后我每天会来一次,直到他好。”

    “祁先生,多谢。”秦初看着他,话说的很真心。

    祁昭嗯了一声,笑眯眯承了他的谢,抱起蛇纹木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不用送了。”

    说罢,他朝他们挥挥手,转身出了门,外面天已经彻底暗了,路都有些看不清,祁昭勉强走了几步,最终决定回去向秦初借盏灯。

    敲了敲门,却没人应。

    祁昭等了一会儿,里面没人出来,门倒是被风吹开了,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走了进去,内室门没关,祁昭走过去:“秦初,我来……”

    之后的话在看到眼前抱在一起亲吻的秦初和戚誉的时候戛然而止。

    祁昭:“……”

    祁昭的直男心,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

    这晚,祁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应当从始至终都是懵着的状态。

    他回城主府的时候,谢慎正抱着小黄鸡沿着青石路散步,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快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祁昭目光呆滞,喃喃道:“我的面前仿佛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嗯?”

    小黄鸡跟着他仰头:“啾啾啾。”

    祁昭的意识被小鸡崽的叫声唤了回来,看了一眼,伸手将谢慎怀里的小黄鸡抱过来撸了一把绒毛,这才缓了下来,说:“没事。”

    谢慎眼里闪过几丝意味不明的光,没继续问,很自然的转了话头:“你是不是还饿着?我今日从一味楼带了几样吃食,来尝尝么?”

    祁昭这个时候急需美食安慰,闻言点了点头:“要。”

    谢慎便笑了:“走吧。”

    谢慎带祁昭去的不是书房,而是西边一间阁楼下的长亭,长亭外是湖泊,很是雅致,即便晚上看不大出来,但被灯笼隐隐映着,也是一种朦胧的美。

    祁昭在石桌后坐下,看着谢慎把食盒里的吃食一碟碟摆了出来,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拖着下巴笑了笑,谢慎见到,眼神一软,问:“笑什么?”

    祁昭摇了摇头,眼睛弯着,什么也不说,谢慎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将筷子递过去:“快吃吧。”

    小傻子笑眯眯接过来说了声好,也不客气,开始大快朵颐。

    等到吃完,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亥时,是晚景城明月最好看的时候,淡淡一层光笼下来,眉眼都温柔几分。

    谢慎几乎没有动过筷,只静静看着祁昭,在他吃完后把碗筷放回食盒里,递过去一杯茶:“这是今天谢清带回来的茶,你尝尝,我觉着没有你晒的花茶味道好。”

    祁昭喝了一口,觉着谢慎也是足够偏心,明明就是手里的茶更好喝。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谢慎微微一笑,低头抿了一口茶水,道:“这茶到底还是涩了些,我不大喜欢,还是你……的茶更合口味。”

    这中间的停顿有些暧昧,寻常人细细一听,就能察觉出些许端倪。但祁昭却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凝在谢慎的唇上,那里沾了些茶水,水光润泽,看上去非常……嗯。

    祁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小傻子发呆的模样被谢慎看在眼里,后者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漫不经心又端起茶杯抿了抿,声音尾音苏到勾人:“怎么又发呆了,嗯?”

    祁昭又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老脸一红,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咳,不,没事,我只是在想,我那里还有别的花茶,明天给你送去。”

    “那我就期待着了。”谢慎低声说,声音隐约带着笑。

    祁昭没敢继续看他,应了一声,又撸了一会儿小黄鸡,眼看着天彻底深了,便给谢慎道了晚安,抱着蛇纹木仓皇回了住处。

    背后,谢慎收回目光,又抿了口茶水,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好看的笑。

    祁昭怔怔看着他。

    那人手指往下一挑,将祁昭前襟的盘扣解开,指腹沿着他的锁骨处反复摩挲,祁昭颤了颤,抬手握住那人的手腕,那人又一笑,如他所愿抬移开手,而后缓缓的,搭在了自己的衣襟处。

    祁昭的目光仿佛着了魔,凝在他的手指上。

    那人稍稍弯下腰,手指随即将肩上的衣衫慢慢拉了下去,之前被半遮半掩的风景在这一刻尽数被祁昭看在眼里,祁昭呼吸一滞,视线掠过那人的锁骨和胸前,最终停在他的小腹处。

    腹肌线条清晰,轮廓分明。

    祁昭觉着有些眼熟,但还未来得及细想,那人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祁昭没有防备,顺着惯性朝前倾了过去,再回神,眼前就是那人漂亮的锁骨,而掌下触感温热细腻。

    他一愣,下意识摸了几下。

    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快从上方传来,微微喑哑,问。

    “喜欢么?”

    ……

    祁昭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背后衣衫湿了大半。

    眼前自然又是什么都没有。

    他偏头,外面雨已经停了,清风透过木窗吹进来,被汗浸透的地方顿时一片冰凉。祁昭揉了把脸,枕头边上的龙牙草担心的用叶子碰了碰他:“祁昭昭,你怎么了?”

    祁昭抬起头,语气很沉重:“没事。”

    龙牙草和他还不太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自己开得最好看的那朵花凑到了祁昭眼前,蛇纹木也默默将自己的枝叶蹭了过来。

    祁昭笑了,伸手把他们抱起来下了榻,刚换了衣服,听到外间的门被轻声扣响:“祁先生醒了么?”

    是谢清。

    祁昭应了一声,上前打开了门,谢清站在门边笑容温和看着他,道:“方才魏老遣人传话,说他与植灵殿林长老那边有些事,这几日恐怕回不来。”

    “城主便让我来问一句,祁先生今日是去植木堂还是洒金街?”

    魏老不在,祁昭在哪里看书都一样,何况那里还有个碍眼的白垣,祁昭一来不想看见他,二来也想着同龙牙草亲近亲近,便说:“去洒金街吧。”

    谢清颔首,人却没动,视线依旧停在祁昭脸上,祁昭疑惑看过去,他笑了笑:“祁先生的脸看着似乎有些红,不要紧吧?”

    祁昭:“……”

    祁昭摸摸鼻子,支支吾吾嗯了一声,转身抱起蛇纹木和龙牙草,逃也似的出了门。

    洒金街依旧热闹。

    祁昭打开店门,店里众草木立即齐齐看了过来,打量了一圈没见到谢慎,失望的耷拉下叶子:“谢城主没来啊。”

    祁昭简直对它们没脾气,一概没理,上前将蛇纹木和龙牙草放在了窗台,草木们注意到,顿时来了精神:“嗨呀来新草了?”

    龙牙草被它们的热情吓了一跳,羞涩的拢了拢叶子:“你们好呀,叫我牙牙就好了。”

    这次来的草会说话,草木们表示很满意,开心的朝它晃了晃枝叶。

    见它们相处和睦,祁昭放了心,提起小猫花洒给墙边的花浇了浇水,不久,门上的木铃铛响了起来,孟然探头看了一眼,弯着眼睛笑起来:“祁昭昭!”

    他来之前应当是在吃东西,嘴角还带着糕点屑,像只小仓鼠,祁昭看了看他,再想想他的饕餮花血脉,心情又一次变得很是复杂。

    孟然不知道他的想法,推门走了进来,看起来有点小委屈,说:“你怎么才来啊,我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你都不来,已经坏掉了。”

    赤火草:“啧啧啧,小可怜儿。”

    “……”祁昭递不动声色将赤火草伸过来准备吓孟然的枝叶压了下去,递过一杯花茶,说,“我今天会待很久,你一会儿做给我吃好不好?”

    “好,记得夸我啊!”

    孟然很好哄,抱着茶杯笑眯眯抿了一口,半晌,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开了口,?“还有就是,有人想买灵植,在这里等了好多天了,可惜一直没见着你。”

    “客人?”

    孟然朝着门的方向指了指:“呐,就是他。”

    祁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巧见着一名穿着玄服的青年推门进来,他身后背着一把剑,模样清冷,缓步走到祁昭面前。

    长眉入鬓,眉目清冷,声音也似凝着冰。

    “是这家店的主人么?”

    祁昭点了点头。

    得到应答,青年直接说明来意:“我是周泽,此次前来,是想买那株青溪木。”

    四周草木们的目光顿时齐齐聚在了青溪木身上。

    “我店里的草木,不是有钱就可以带走的。”祁昭看着他,“若是它们不愿意,那么,谁都不行。”

    “你店里的规矩我清楚,灵石已经备好。”周泽还是面无波澜的模样,道,“至于其他,我想,它应该愿意跟我走。”

    说着,他眼神缓和下来,将手掌虚放在青溪木身上,静静看着它。

    四周一阵沉寂。

    祁昭走到青溪木边上,轻声问:“你想跟他走吗?”

    青溪木枝叶轻轻颤了颤,半晌,最末端的一根藤蔓犹豫着探了出来,而后慢慢的,缠上了周泽的手指。

    “祁昭昭,我想跟他走。”

    祁昭有些惊讶。

    他店里的灵植都是重伤无力回天后被之前的主人丢弃,然后被他捡回来的,经历过苦楚的灵植防备心比平常草木重很多,轻易是不愿跟别人走的。

    青溪木自然也一样,之前还在荒芜之城的时候,有不少人想带它走,它都不愿意,这次却不一样了。

    祁昭下意识看向边上的赤火草,后者不愧是八卦小分队队长,接触到他到目光后嘿嘿笑了笑,晃着叶子说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青溪木和周泽之前就见过的。

    那时候青溪木重伤被丢在荒芜之城,周泽被人追杀躲藏的时候看到它,也不嫌弃它脉络断裂,抱着一起躲到了石桥底下。

    那时候的周泽之于青溪木,可以说全是曙光般的存在。

    后来周泽被追杀的人发现,只好先把青溪木放在石桥下,一去三个月。等到一切安稳后周泽回去找,青溪木已经被祁昭捡走,去了晚景城。

    于是又是一番辗转。

    好在终于还是找到了。

    “啧啧啧。”赤火草摇了摇叶子,“是不是很感动?”

    祁昭想,你的语气可一点都让人感受不到感动。

    和青溪木相处这么久,他有点舍不得,不过草木们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归宿,是很值得欢喜的事。

    祁昭伸手摸了摸青溪木的叶子:“以后我就不能照顾你了。”

    青溪木也很舍不得祁昭,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我会过得很好的,你别担心。”

    它声音很清,是那种很好听的少年音,听着心就会不自觉软下去。祁昭笑了笑,偏头看向周泽:“今后它就拜托给你了。”

    “嗯。”周泽应了一声,弯腰将青溪木抱在了怀里,从怀中拿出一个灵石袋,声音淡淡道,“你看够不够。”

    祁昭还没说话,背后的金钱草先欢快的伸枝叶探了探,而后晃着叶子开了口:“祁昭昭,够的!”

    小财迷,倒也是省事儿。

    祁昭无奈一笑,又看向周泽:“一株灵植的寿命不过一二十年,对修者来说微不足道,若是它将来伤了或是你有了更好的选择不需要它了,记得给我送来,不要丢了它。”

    周泽神情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变化,眼神认真起来,说:“不会有那么一天。”

    祁昭对草木的眼光还是有信心的,闻言点了点头,将多出来的灵石连同袋子一同还给他:“那么,有缘再见。”

    周泽本身也不是什么爱说话的人,轻声嗯了一声,抱着青溪木转过身去。

    祁昭和众草木一起看着他出门,外面清风和畅,周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灵植店有些静。

    “这么早就走了啊……”赤火草看着巷口,呐呐开了口,“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如果小溪还在这里,听到你的话恐怕是想打人。”金钱草哼了一声,“那么矫情做什么,以后这种事还会见得少吗?不如想点实际的。”

    说完,它转向祁昭:“祁昭昭,你看是不是可以给我换个花盆了?现在的颜色太寡淡了,我喜欢金黄色最好还有元宝纹的盆!”

    祁昭看了一眼它现在用着的山水画图案的花盆,再想想它口中所说的元宝纹花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