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杯

七宝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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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知乐的声音, 并不如她人一般刻板, 似一抔平滑的清水,悄然无息淌过耳膜。

    它有着与人体一般的温度,不容易发觉。鲛人夜吟, 脑袋成了一方空灵的仙境, 仿佛她该在那唱着, 她也该唱得这样动听。

    景胜撑着头, 听得几近痴迷。

    直到对面哼唱完了, 好一会,见这头没反应,冷着声喂了两下,他才醒过神。

    “太好听了……”景胜在回味,懊恼自己没有把这一段录下来。

    “……”

    “你等会,”景胜拿着手机,跑到自己的独立健身房:“我不下楼跑圈了, 我在家跑会。”

    于知乐困惑:“什么?”

    景胜把手机放进臂包,绑到臂膀:“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唱首歌都要把我给超渡了, 不对, 你就是来超渡我的。”

    “……”

    “太好听了,”景胜一边感慨,一边调高了跑步机速率:“真想把你推荐给我二叔,他公司签了不少艺人,也有歌手,那个Red,就国内这两年特火的一个乐队……你知道的吧?”

    “嗯。”于知乐有所耳闻。

    “不行!”男人陡然话锋一转:“不不不不不,绝对不行,我不会推荐的。我二叔就是个色逼,怎么能把你送到他那边。而且,万一你火了,喜欢你的男的多了,我怎么办?”

    于知乐:“……”

    景胜停了了跑步带:“你就当我一个人的小歌星吧。”

    什么怪昵称,于知乐深觉这人越发没大没小,正经道了句:“景胜,我比你大。”

    景胜嘿嘿然笑了下:“哦,所以你没有否定刚才那句话里面「当我一个人」那部分?”

    于知乐沉声,居然这么入了套,她也懒得辩解。随他去了,比女人还能胡思乱想神展开。

    互道了晚安,景胜挂断语音,瘫回客厅沙发上。

    天花板的大灯把他发顶儿渲得发亮,坐在沙发上,闷了一会,他打开手机,调出了二叔的微信。

    就把聊天框那么开在那,却始终没有敲下一个字。

    景胜在纠结,他听了二十年的音乐了,自认能分辨出每首歌之后的用心,有的曲子里你能听出真诚,灌输了对音乐的热忱和欢喜。

    比如于知乐,刚才的清唱不经加工,简单粗糙,却听得人很舒服,弥漫着经年累月的悠长情意。

    谁忍心看才华湮没,明珠覆于尘下?

    半晌,景胜打了个“叔”,发过去。

    对面挺忌惮这位小太子爷,回得那是相当快:“什么事?”

    还是好闹心啊,他不想他的于知乐被那么多人知道啊。

    景胜抿嘴,巅了两下脑袋,还是放弃,就叩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二叔:……

    二叔:春节还几天呢,这年拜得有点早吧。直接说,想要哪个女明星的微信?

    景胜:去去,我有女朋友。

    二叔:不得了,之前也没听你跟我说过一次有女朋友。

    景胜:真有了。

    二叔:景致远晓得啊?

    景胜:不晓得,我先偷偷谈会恋爱。

    二叔:还偷偷,真当自己初中生早恋?

    景胜:我就是初中生,我在那女的面前就是初中生,她是我初恋。

    二叔:……这么喜欢啊?哪家的啊?

    景胜:我家的。

    二叔:也是,早晚是我们景家的。

    这话听得景胜喜滋滋,当即给二叔发了个红包,上头赴字——没错,早晚是我们景家的。

    二叔点开,包满的200块,不禁一笑回道:看你这贱样。

    景胜:明明是,看我这帅样。

    二叔:好好好,你帅你帅,咱们景家最帅,回头二叔请你和你女朋友吃顿饭,给二叔看看。

    景胜:行啊,她比你那些女明星都好看。

    二叔:欧呦……

    景胜:真的好看,好看极了。

    二叔:行了,我这边还有事,你慢慢好看去吧。

    景胜摇头晃脑:我不慢慢好看,我要好看很久,好看到老。

    二叔失笑:哈哈,混逼小子,去玩你的吧。

    切出聊天框,景胜长舒一口气,还有些心有余悸。

    幸好没把于知乐作为一个民间潜力歌手推荐给二叔,虽然还未确立关系,但把她当做女朋友在长辈面前刷一下存在感也并无不妥吧。

    反正他肯定要和她结婚的。

    嘿,

    嘿嘿。

    ——

    翌日,景胜一上车,就一脸期待地冲于知乐打望。

    开车的女人真受不了这种直勾勾的眼神:“别看我。”

    景胜收起一点儿情态:“你再唱支歌?”

    “我给你卖唱的?”于知乐斜他一眼,不徐不疾回。

    “不是啊,”景胜抬手,瞄了下手机:“我做了一夜梦,都是你唱歌。今天周五,我听人说周五做的梦都会成真。”

    “昨晚不是已经成真了?”

    “那在梦前啊。”

    “那没了。”

    “……”

    可以的,于知乐。

    车一上路,他又开始不加掩饰地打量于知乐,并评价:“于知乐,我真觉得你不像开车的。”

    于知乐微然一笑:“你也不像当老总的。”

    景胜不明白了:“诶——我怎么不像当老总的了?”

    于知乐唇上的弧线依旧维持着:“你像个还在上学的。”

    小学生,她在心里补充,嘴上倒是没透出去。

    怎么跟二叔说的一样?景胜纳闷,但很快欣然接受:“对啊,我早恋。”

    他一把将刘海抹上去,露出整张英挺俊气的面孔,一面抬头,勾起一边唇角说:“你喜欢小鲜肉吗?”

    骚里骚气的。于知乐看他一眼,想笑。

    “喜不喜欢啊?”他挑眉,加重了口气,是在专注地追问,也是无赖地逼问。

    此刻刚好有个左拐的路口,于知乐偏脸去看她那边后视镜,也借此掩掉了自己那些无法压制的神情。

    她发现,景胜也许是一个,生来就发散着光芒的人,并且他熟知自己拥有这种能量,懂得如何把它们随心所欲地挥洒出去,感染他人。

    她也许就是受感染者,其中之一。

    于知乐没有直接回答,但旁边已经超快地自娱自乐起来,嘴里还振振有词“我就喜欢你这种不吭声默许的小模样”。

    ——

    景胜今天没有去公司,而是让于知乐在景元大厦前面停了会。

    他打电话叫了俩随行的下来,说要去陈坊,其中一个是宋助理,还有另一个西装革履年纪稍长一些的,约莫也是什么公司高管。

    到陈坊后,景胜也没急着让于知乐把车往徐镇长家开,而是吩咐说,“去蛋糕店。”

    于知乐也照做了。

    到目的地后,宋助和西装男,毕恭毕敬跟着景胜进了蛋糕房。

    于知乐倒好车,也随意圈着车钥匙,跟了进去。

    刚一入门,就对上了前台张思甜愕然的目光,她眨眨眼,对这几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似乎有些惊讶不解。

    于知乐眼光清浅,微微颔首示意她淡定。

    张思甜这才望向景胜,露出很规范的微笑:“景先生,你好。”

    “又见了啊。”景胜随意挥了下手。

    张思甜眼底露出惊喜的灿烂,“您这次要买什么吗?”

    “你们买吗?”景胜回头问后面两个寸步不离,身姿端正的人。

    宋助小声回:“景总你不买?你来做什么?”

    “我买啊。”他大剌剌答了句,也放低声音:“我给自己半小时休息不行吗?”

    宋助:“来这站着休息?”

    景胜:“你懂个屁,我来这多看半小时……嗯,”他扬了扬下巴,是于知乐的方向:“就是心灵的洗涤。”

    宋助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见男人有消费需求,张思甜再次问:“你想要什么呢,可以随便看的?”

    景胜扬唇,笑眯眯指了指在一旁随手扎头发的于知乐:“有她做的蛋糕吗?”

    他又加上:“要跟那次那个棒棒糖一样甜。”

    于知乐回头,击开了他的希冀:“我很少做东西。”

    张思甜张了张眼,随即回:“什么棒棒糖……”她猛然醒悟:“喔……那个,可以啊。”

    她看向于知乐:“知乐,你做蛋糕吗?”

    “不。”女人当即吐出一个字回绝。

    “好吧,”景胜略显遗憾,单手揣兜:“那我只是过来看看,回头这边建商场了,我在想,能不能给你们盘个地方。”

    “啊?”张思甜一下没反应过来。

    景胜瞥了下径直走进烘焙房的于知乐,她眼里好像完全没有他:“你们这边肯定要拆的,等商业广场建起来了,我准备在一楼划一个不错的小地段给你们蛋糕房。不能因为这地方没了,店就不开了,好歹投入了那么多心血。当然,肯定也不是免费送,回头我交代一下,租金给你们折扣。”

    宋助想从后边小幅度推推他背脊:……盛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真建好也是两三年后的事了,景总你在计划和保证个什么东西啊。

    景胜环视这家店一圈,认真思忖着:“不知道于知乐那会怎么样。”

    “放心吧,”张思甜一直含笑的面容颇让人安心:“我一直在她身边的。”

    “那我们俩很巧啊,”景胜站在那,也是个长身玉立的翩翩美青年模样:“我也会的。”

    张思甜愣了一下,还是徐徐地,又弯了弯唇角。

    ——

    景胜也没真在这逗留半个小时,他也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冲动地给出那番承诺。

    他对拆迁一事势在必得,但到那时候,他仍旧渴望,他还能保护着这个女人,在他所能触及遮蔽的范围以内。

    长辈都说他土匪流氓,干什么事都简单粗暴,以前对女人也是,砸点钱,不搭理就算。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也慢慢拥有了,让他处心积虑、小心翼翼的心上人啊。

    景胜走后,张思甜拐回烘焙间,打趣于知乐:“好啊你——”

    “怎么了?”于知乐扬眸。

    “上次那个棒棒糖,你拿去哄男人了啊,”张思甜咂嘴:“知乐,你现在跟景胜关系真好。”

    “还行吧,天天见,”于知乐一笔带过:“今天有单子吗?”

    张思甜叹气:“本来有的,被你闹没了。”

    于知乐轻笑:“我做蛋糕就是砸你招牌。”

    张思甜咬了咬下唇:“可是我觉得……那个富二代好像真的很在意你诶。”

    “是吗,”听完张思甜的话,她突然有了种被放到了空旷原野上的感觉,长风一遍遍在她耳畔鼓动,可在她心里的腹地,仍有杂草丛生,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抵死遮挡着那些呼之欲出的声音。

    所以她只能异常平静地莞尔,也异常平静地和友人说:“他就是个小孩儿,有很想得到的玩具,等得到了,未必就会天天惦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