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009章 成长期至

思尽忧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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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心每日都跟着应央或是祈崆学习,落在桂婶眼中,便成了贪玩不知归,每每傍晚见她回来都要一阵念叨:“丫丫,你又跑哪里去耍去了。狗花已经说了,你好久没跟他们去挖笋是不是?你是女儿家家,咋比个小子还野,天天野得不着家!你要是我亲生闺女,我这一鞋板就下去了!”

    桂婶纳着手上厚厚的鞋板,是舍不得打释心的,于是继续念:“你说说,当日你要是随了那大仙人去了多好。你看看铁匠家的小豁嘴,长那个德行,前几日还不是被一个小仙人看上了,要带去青……青什么山去了,穿着一身靛蓝靛蓝的衣裳,周周整整的羡煞多少人。你白白净净的,又不差别人什么,瞧瞧这细胳膊细腿多有力气。瞧那铁匠的神气劲,有什么了不起,出息的是他儿子又不是他!长那么大块头比不上我们家丫丫一个指头。丫丫啊,听娘话,下次那个大仙人要是再来,你可别再犯浑,好好给人大仙人磕头赔罪,让她收你为徒,知道不?”

    桂婶还在念,释心捂着耳朵钻进被窝里,心想她才不稀罕那个大仙人,她现在也是有师傅的人了。这般想着,释心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个大仙人那么和蔼可亲,想收她为徒时她就是不愿意,而大骗子一让她改口,她就从善如流了呢?

    想来想去,得出来的结论就是:骗子看上去比大仙人厉害!

    随后释心又开始想,这骗子在这清岳境倒底是什么身份呢?穿着不是任何一部弟子的服饰,身手还那么厉害,是绮陌曾经讲过的尊者大弟子之一吗?还是四部尊者之一?亦或是——

    释心不是没有猜想过这个骗子是清岳掌门的可能性,但她认定神尊转世到清岳必定是清岳的至尊——掌门,而骗子真的没有一点像她的神尊啊,而且性格还不好,清冷而严厉,完全不像宠爱她的神尊,所以这两人只可能是两个人!

    她又不禁想,若是最后发现清岳掌门根本不是她找寻的主人,主人也并未转世在清岳境内,她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该如何?

    那也只有换个地方继续找了。

    释心虽不明白很多道理,却知道自己拥有着比旁人无限多的时间。她可以用两百年来等待,便是再花百年来找寻又如何呢?

    这么一想,释心的心定了下来,伴着桂婶的叨叨声沉沉睡去。

    继铁匠家的小豁嘴,灾民中又一个十四五的少年被九鼎门的一个大弟子看中,带回了九鼎山。那名叫毛豆的少年离开当日,难民村如举行大典一般隆重。毛豆双眼含泪地拥抱每一个村民,如接受了神圣的使命即将踏上征途一般。最后他狠狠拥抱了释心:“丑丫,我会想你的。”

    释心认真地回抱他:“毛豆,我一点也不丑,我才不会想你!”

    当天她在瀑布随应央修行,突然说道:“师傅,你怎么不带我走?”

    应央道:“什么?”

    “你们这些仙人如果挑中了谁就会带他们走,豁嘴和毛豆都被你们带走了。我知道我被你挑中了,但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呢?”

    应央未将释心带离难民村,一是觉得释心现在这般模样若昭告全境收为掌门弟子,恐怕不能服众,再者也有另一层更深的担心。释心心智尚幼,性格活泼,而天机山空荡无人,便是祈崆住着都嫌寂寞,她又如何能捱得过清冷。

    便问:“你可想随为师回去?”

    “我——”释心犹豫了,她一向是无牵无挂的,这世间除了千辞和小乌豆,没有会让她停留的事物,哪里对她都一样。但不知为何,此刻她脑中出现的是那个一边唠叨不停,一边在屋里忙活的矮胖老妇身影。

    她是饕餮,天生情感淡泊,不懂感恩,不懂回报。但是,想到桂婶给她省细面烙饼儿,在灯下纳针钱给她做衣服鞋子,一边骂她一边又疼她的模样,她就有点放不下。她想,她即便不能回报她什么,至少,至少可以陪在她身边,让她有个对象可以日日念叨,哪怕她总想着赶她去大仙人身边修仙。

    她认真道:“我现在还不想离开。”

    听到这个答案,应央也没有意外:“你还年幼,诸事懵懂,应该呆在人群中学习成长。放心吧,为师不会那么快接你走的。”

    应央开始教授释心修炼之法,皆是些主调内息净化五气的心术,并没有教授她可制外敌的攻击法术,甚至连剑也未曾让她拿起过。在他看来,释心太小心性未定,此时最重要的是为她打好根基。

    转眼便是半年,又是一朝春风动绿叶,而释心毫无预照地进入了迅猛成长的生长期。每天睡觉都听得到自己骨头摩擦的声音,骨桩子戳得她肉疼,总觉得自己的身躯要被自己的骨头架子顶出去。

    释心兽形的四百年期间,也曾有几次这样的时期,狂吃疯睡窜个子。释心知道自己大概又到了生长期了,只是现在受制人躯,生长得格外艰辛。如果可以,她真想找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化出原身痛痛快快地长个够。

    她这般艰幸成长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特别是桂婶眼里,简直就是好吃懒做了。被桂婶成日拿扫把追着打,最后索性跑到无人的瀑布边,坦着肚皮躺在清凉的石台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应央过来时,见到的就是释心毫无形象地露着肚皮,四脚朝天的模样。应央微微皱眉,一瞬间产生了一个念头,觉得自己收的这个三徒弟就算严厉教育,恐怕也很难拎得上台面了。

    “起来了。”

    “小仙大人,你来了吗?带吃的了吗?”释心揉了揉眼,只当是祈崆来了。应央最近事务繁忙,有时十天半个月不见身影,都是祈崆隔三差五来给她授课。若说她师傅是应央,还不如说是小仙大人贴切些。不仅如此,知道释心能吃,小仙大人每次来都带一大堆吃的东西,偏偏脸上还是挂着一副难以接近的表情。

    “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

    释心撩开眼皮,瞧着应央一眼,没觉着自己应该恭敬些,反而悠悠吐了一口气:“大骗子!”

    许久未听到这个称呼,应央微有不悦:“你说什么?”

    半年过去了,这大骗子都没有让她见到掌门,可不是大骗子!

    释心认命地爬起来,跪好:“师傅回来啦,弟子恭迎师傅回来。”

    “你这没骨头的德行,像什么样子。有一阵子没见你,怎么变得怏怏无力?”

    “长身体,难受。”

    应央低头认真地打量释心几眼,确见着胳膊腿儿长了一截,“你站起来,让为师瞧瞧。”

    释心站起来,脑袋已过了应央的腰,确实长了一截。还没站一会,便往应央怀里一倒,竟是站不动的模样,眼睛也闭上,迷迷糊糊起来。

    “站好,成什么样子。”

    “难受,站不动。”

    “别人长身体也没见你这样。”

    “别人也没我窜这么快。”

    “别人骨头往硬了长,你怎么往软了长?”

    释心闭着眼便拿起应央的手住胸口一摆:“师傅,你摸摸这是硬是软。”

    释心本意是让他看看自己胸骨发育得多结实,哪知世人有男女之分便有男女之别,身上几处是万万不能让异性碰的。

    只听应央一声呵斥:“站好。”身子也被推了出去。

    释心这才是清醒了,莫名其妙地看他:“师傅,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应央是被释心突兀的举动给惊着了,倒不是生气,此刻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释心:“以后不许有那样的举动。”

    “什么举动?”释心是真没明白。

    应央贵为一派掌门,没想到有一日还得给徒弟讲授男女大防之事,果然收的徒弟太小便会有这等烦恼,“你是女子,需与男子保持距离,身上有几处地方万不可让男子碰触。”

    释心为兽四百多年,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道:“啊,身上有地方不能让男人碰吗?哪里,师傅你指给我看看。”

    应央执位两百年,哪遇过这样荒唐的请求,抚额:“算了,你把上次教你的法术演练一遍。”

    释心没等来祈崆的加餐,此刻又饿又困,软绵绵地舞起手足,成功地在胸前结出一个护身罡法出来。只是这罡法坚持了没一会,噗地化成一朵小烟花消散无形,释心又垂着脑袋站着睡着了。

    释心在终日浑浑噩噩的状态下,于半个月后陷入长睡。

    而这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外人的觉察,甚至连桂婶也觉得她只是贪睡,当她沉睡一天一夜也唤不醒时,桂婶有些担心,先是叫了村里粗通医术的老杨头来看病。老杨头掐眼摸头,诊了半天没诊出毛病来,只说就是睡觉,大概是太累了。

    桂婶别无他法,只能让着她睡。又给她灌一些米汤,却根本灌不下去。如此不吃不喝的躺了五天五夜,桂婶彻底崩溃了,哭着喊着要闯出去找仙人救命。刚奔到村外,就见一个清岳弟子御剑而至,忙跪下来,泣不成声道:“小仙大人,救救我家丫丫,求您救救我家丫丫!”

    御剑而来的是祈崆。因着五天没在瀑布边见着释心,便来难民村看看,哪知进门就遇到这种情况。养育释心的桂婶他是认得的,当即随着桂婶进了屋,瞧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释心,问了桂婶情况后,将她抱起来:“释心我先带走了。”

    桂婶哪还有别的主意,见着祈崆出现就觉着自家丫头有救了,跪在地下头如捣蒜:“谢小仙大人救命,谢小仙大人救命!”

    祈崆抱着释心回了天机山天机殿。

    天机山是掌门领地,天机殿是掌门居所。此时应央正在正殿书案前阅卷,瞧着祈崆急匆匆进来,手上还抱着释心,问道:“怎么回事?”

    祈崆道:“照顾释心的桂婶说释心昏睡了五日,汤药不进,一直未醒。”顿了顿,“这一阵子释心看上去总是怏怏无力的模样,我也没想到她病得如此严重。”

    应央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无发热,又探了她的脉息,规律有力,一点不像大病之兆:“这模样不像是病,反倒像是睡着了。”

    祈崆忙说:“弟子刚才也探过脉,确实就是睡了,可释心只是个肉胎凡躯,能睡这么久吗?常人不吃不喝五天,便离死不远。“

    “她的体质多少有些异于常人。若只是沉睡,没有别的病症,不必太过担心。你且将她安置在偏殿里。”

    “是。”

    释心于是就这么无知无觉地于睡梦中被安置在了天机殿的偏殿一室。

    她没有病,只是发育太快,吃得太少,身体的消耗跟不上成长,身体保护机能自发运转,使她陷入沉睡而已。

    等她酣畅淋漓地睡醒后,五官又长开了些,个子也窜上去一小截——只是这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了。

    她这一睡整整睡去了一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