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群雁追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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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薄西山,般微澜认真专注地上着课。补习班开在城西新区,建筑都是新的,绿化景观设计的也美。傍晚的夕阳映进落地窗,是柔和的橙红色,泛着点朦朦胧胧的光晕,般微澜捧着书,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被落霞这么一蒙,很像一副陈旧的古典油画。直把讲台底下的小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拿手机藏书后头偷拍他。

    尽管闪光灯和快门声已经关掉了,般微澜还是能感觉到她们在背后搞的小动作,甚至能感觉到这一刻拍他的学生是前排靠得近的,还是后排离得远的。

    他是个挺公私分明的人,既然接受了这份工作,拿着丰厚薪水,他就有职责教好学生,绝不会睁只眼闭只眼,容忍她们上课开小差。所以当他发现角落里几个女生躲桌子底下互传手机交换照片的时候,般微澜扔了粉笔,走到她们跟前,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们说:“你们拍我这么多照片,打算做些什么呀?”

    女生们红了脸,抿着唇羞涩的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好意思接腔。最后有个梳高马尾的女孩子大着胆子回答道:“挑最好看的设成屏保……老师我们知道错了,不拍了。”趁般微澜没表态,连忙把手机收进兜里,低头抄黑板上的笔记,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全班看戏似的一阵哄笑,般微澜也跟着笑了笑,像三月春风荡开了一池碧波:“别抄那么潦草,明天晚上考试,省得看不清耽误了复习。”

    当即有无辜学生悲愤的抗议:“般老师你才上了几节课?怎么就考试……我们又没玩手机,谁玩让谁罚抄啊!”

    般微澜目光便转移到他身上,慢声细语的说:“那你偷偷摸摸的写数学作业怎么算?”

    那男学生欲盖弥彰地把习题册往抽屉深处推了推,面不红心不跳:“没有啊,我只是整理一下抽屉,东西塞太多了……”心里想着,后脑勺长眼了吧,我笔都没敢拿上来也能发现。

    般微澜看着学生的眼神愈柔,脸上的笑意愈浓:“就是没过上课,不了解你们才要考试啊,摸个底,考考你们哪方面是短板,我好找准方向教。题我连夜出,可能会有点难,考差了也千万别有心理负担,影响学习的热情。”

    这似乎在说,你们不认真上课惹我不高兴了,我就要为难你们,让你们也不高兴。典型的温柔一刀,原本对他挺有好感的学生立马叛变了,腹诽般微澜绵里藏针,是条漂亮斑斓的美人蛇。

    晚上的课以辅导为主,学生们在外边吃过饭,麻木地回来写习题,暑假过的跟平时关学校里念书没什么区别。般微澜坐讲台后埋头翻教材,感叹现在小孩学的东西真难,一面把最难的题型记下来改改再给他们考。前排的学生伸着头看他抄写,般微澜瞥一眼,见他也记下来了,怕泄题,拖着椅子去落地窗旁抄。

    如此一来,他便看到写字楼底下车水马龙,行人如流。夜晚七、八点钟,白领们陆续下班,各式各样的汽车从负一层车库蜗牛似的爬出来,开上了路还是堵,宝马大奔被电动车夹在中间,走走停停,磨磨蹭蹭。

    傅若虚穿着一身黑色短袖T恤,从一辆崭新的法拉利里出来,朝写字楼的方向走。他的衣服胸前印着夸张的老虎图案,稍微有些长的头发编了两股花辫尽数往脑后梳,扎成高马尾,显得傅若虚棱角分明,气质张扬,颇有几分浪荡不羁之感。

    般微澜看见他还挺意外的,尤其是这副打扮,比昨天那温文尔雅笑眯眯耍流氓的样子野,带着点匪气,更加引人注目。他忍不住蹭地一下站起来,贴着玻璃窗仔细望着傅若虚,望着他越走越近,面容越来越清晰,再被建筑物遮挡住,逐渐模糊,直到头发梢都消失在视线里。

    这个点人都要走光了,般微澜指甲刮着光滑的玻璃,心说,他进来干嘛?

    想着想着,一晃到了九点,除了少数公司通宵达旦的加班,写字楼里差不多空了。般微澜下了课,和学生们一起坐电梯出去。

    过道里静悄悄的,只亮着一盏昏黄幽暗的小射灯,暧昧地投在镜面似的地砖上,反射着他们的影子。

    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电梯上来,已经有人不耐烦,商量着要不走楼梯下去吧,等这么久爬都爬到门口了。其他人猛摇头:“十七层!又不是七层,累不死你!我宁愿再等会儿……”

    正说着,灯光忽然暗了,电梯也停止了运作,学生们顿时一惊一乍的喊怎么了怎么了,纷纷打亮手机照着对方,颇有些害怕。般微澜让他们别乱跑,四处看了看,发现电源被切断了,楼梯间不知何时开了灯,只剩这处明亮。

    先前提议走楼梯的人哼了一声,说:“早就该听我的,让你们瞎等!”手电晃了晃,找准安全出口,领着同学一块儿下楼梯。

    哪知才走进楼梯间,又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和钥匙叮叮当当的磕碰声,似乎是保安从楼下开始锁楼梯间的门,逐层往上,越来越靠近十七层了。学生们既诧异又焦急,很怕被锁在这里过夜,大喊了一声无人回应,便犹豫着要不要返回。

    倏然一道影子停在门口,黑魆魆的看不清具体样子,依稀是个椭圆的形状,又扁又长,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众人当即吓得失声尖叫,抱成一团,有人转身想朝楼下跑,腿却不听使唤的软了,一屁股摔地上瑟瑟发抖。般微澜再一次碰到这种事,竟丝毫不慌,向前走了几步,把学生们护在身后,冷冷地打量那抹影子。

    普通人即使拿手机照它,依旧看不见它是什么东西,般微澜倒看得一清二楚——一个墩子似的人正趴着,又矮又胖,长得獐头鼠目,两颗爆出嘴唇的大门牙上还沾着黏糊糊的食物渣滓,活似某四害成了精。

    般微澜蹙起眉头,右手不自觉动了动,心中涌现一股杀意。他下意识再走近了几步,瞧见那人裤腰处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绿豆大的眼睛变成了两个血窟窿,浑身伤痕累累,仿佛不久前刚受过虐待。

    这样多的血,这样怪异的人,般微澜不但不害怕,还老想着抓紧它尾巴,给它致命一击。

    就在他的手快落在那精怪身上时,过道里突然传来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尖细声响,般微澜一抬眼,看着走廊尽头隐隐约约生出一道人影,瘦弱高挑,凹凸有致,正不疾不徐地往这边走。

    老鼠精感觉到危险逼近,怵得直抽气,却无处可逃,只能本能地蜷起身,像蚕一样抖抖索索地蹭着冰凉地砖蠕动。

    “你们待在原地别乱动,也别出声。”般微澜压低嗓子叮嘱道,顺手带上楼梯间的门,将学生们隔绝在外。

    他脚边的精怪徒劳挣扎着,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慎崩裂,血潺潺流了一地,汇集成一滩黑红的水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血腥味,它就嗅着自己散发出来的气味,浸在这血水里绝望等死。

    另一道人影走到半途便停住了,似乎嫌弃半死不活的老鼠精肮脏,拈了个指诀隔空燃起一簇火,把老鼠精烧得频频弹动,爪子四处乱抓,却发不出任何惨叫——它张大嘴露出尖长的利齿,口腔里空空荡荡,舌头被活生生扯断,只剩一点红肉卡在喉间。

    般微澜静静看了半晌,等老鼠精没了动作,悬着一口气颤了颤尾巴,彻底死透了,才撇过脸,浮出几分于心不忍的神色。火光照着他白皙的脸,映得般微澜肤如莹玉,轮廓分明,明艳动人的色相经年未变。

    隐没在黑暗里的人影陡然一怔,微眯起双眼,幽幽的喊了一句:“般微澜……”

    般微澜闻言心头一紧,只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噩梦里曾经出现过多次,也是这样的语气喊他,他总会心虚害怕,于是吓醒过来。

    “般微澜。”这一次喊得较为果断。

    她接着问道:“你何时活过来了?”

    这一问,般微澜霎时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谁?你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