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群雁追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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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正对自家山路了如指掌,直接抄了条隐蔽的小道下去,只花了大半个小时便开到了车马如龙的公路上。

    般微澜发现池玲珑住的地方真挺偏僻的,比他租住的城郊还远,忍不住往后看了看渐行渐远,变成一个小黑点的山头,纳闷道:“怎么你们都爱住山上啊?交通多不方便。”

    乐正当惯了神棍,有一种特别细心的职业习惯,爱抓对方的字眼,分析这个人的生活经历,听到般微澜说“都”,顺口就问他:“你认识很多住山上的人吗?”

    般微澜说多倒没有很多,他自个儿家也住山上,房子很老,还是民国时期的公馆,吃喝日用定期要佣人下山采买,信号特差,所以只装了电话,没装网络。他非常不喜欢住家里,长辈们规矩大,时时要恪守礼数,像电影里演的刻薄古板的门阀世家,沉闷得很,拘束得很。

    乐正嗤笑着说:“这么艰苦怪你父母抠门,现在只要舍得花钱,别说信号差装不了网络,光纤都能给你拉上山,打游戏飞快……”

    般微澜似乎受了长年的精神虐待,憋了很久,拉着乐正滔滔不绝地说他的父母,他的三姑六婆,他们家的主仆关系,简直就是活在过去,民国初期,保留了好些封建糟粕。

    池玲珑靠着车座闭目养神,听她徒弟和般微澜闲聊,般微澜毫无防备的被乐正查了户口,傻乎乎的,就差没把全副家底都泄露给乐正。

    她一边听得入迷,一边想,般微澜活得挺惨的,从小在无涯天长大,无涯天的规矩都是白纸黑字,写成了书的训诫,像无形的镣铐锁着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须得十分小心谨慎,唯恐坏了规矩,遭受重罚。

    并且无涯天的上下等级森严,那时候傅若虚刚拜入师门,不懂一门有三观之分,一空闲就爱在山上四处游荡,后来就被掌门沧平发现他偷偷上了万仞峰,司神观的人居住的地方,还跟般微澜有说有笑,狗胆包天,视身份阶级为无物。次日便在校场,当着所有弟子的面,狠狠抽了傅若虚鞭子。

    般微澜也被罚下水牢,又饿又冷的泡了三天三夜。

    池玲珑的身份又和寻常弟子不同,鲜少待在无涯天里,对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只知道一头一尾,因何缘由认识,又因何缘由生死相隔,中间的过程真不清楚,再加上般微澜很烦她唠叨,她就藏心里没提,光听般微澜说现在的家有多变态。

    到市中心正好中午,般微澜他们三个在外面吃了顿饭,池玲珑另外有约,不跟去建筑工地凑热闹,吃完饭便与他们分道扬镳。般微澜是定时定点的上班族,也没回租的房子里,直接去补习班上课。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果然有场雷雨,乌云密布,天空像被泼了墨一样黑沉沉的。乐正开车送般微澜去补习班,一出地下停车场就碰到了傅若虚。他还是扎着辫子,又张扬又野性,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写字楼里,等着般微澜。

    般微澜见到他有点意外,还有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池玲珑车上给他打过电话,傅若虚一听般微澜身边围着一群妖魔鬼怪,生怕他被欺负了,眼珠子黏着般微澜看了好几遍,没少块肉,这才放下心:“没什么事忙,过来陪陪你。”

    般微澜没接腔,仿佛被他这句不咸不淡的话撩到了,胸口处一阵小鹿乱撞。

    不知道是因为有过肌肤之亲,还是知道了一点和傅若虚的暧昧过往,般微澜对他产生了一种很莫名的感情,谈不上喜欢,他现在跟傅若虚还挺陌生的;也谈不上排斥,傅若虚长相合他眼缘,行为举止带着他熟悉的气息,靠得近一些,般微澜就会感觉脸烫烫的,心里紧张兮兮的。

    傅若虚按了电梯,门开了等般微澜先进去,上上下下的人很多,般微澜站在角落里,傅若虚站在他旁边,不着痕迹地替他挡住了挤过来的人。

    他既不乱说话,也不乱搞小动作,人前正正经经的,一点儿耍流氓的样子都不见,般微澜反而招架不住,上课也好,监考也好,总一心二用,讲着讲着书本,目光就飘到教室门外。傅若虚正坐在外头,随手抽了本前台的杂志翻看,灯光下的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说不出英俊。

    半晌,傅若虚忽然抬起头,发现了般微澜把教科书举得高高的,躲在后面的眼睛斜斜地朝他看,扯开嘴角笑了笑,用口型示意道:好看吗?上课都不认真。

    般微澜念着单词,差点咬到舌头,不自觉嗔了他一眼,好像干坏事被抓包了,心虚,再也不敢继续偷看他。

    傅若虚以前就爱这样逗般微澜,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师,永远冷着一张好看的脸,神色肃穆,令凡生望而生畏,难起亵渎邪念。只有他不怕,也只有他敢故意招惹,招惹得般微澜绷不住冰山似的表情,眼睛里映着他的倒影,当着芸芸众生的面亵渎他,跟他眉目传情。

    谁都做不到,只有他能。

    一晃眼时间就过去了,乐正把般微澜送回家,傅若虚自然也陪着他。乐正就想偷懒,反正天塌下来傅若虚顶着,轮不到他英雄救美啊,何必给人家当电灯泡?

    然而师命难违,他敢想不敢做,硬着头皮跟般微澜上楼。般微澜住的单间空间狭小,傅若虚进去了空位就更小了,他看了看乐正胖胖的体形,说:“我觉得这儿有点挤……”

    乐正明白,言下之意就是你给我离开,他不但不生气,还从善如流的说:“是啊,又闷又热,我出去透透气。”

    他匆匆跑建筑工地上看了一眼,铁门紧紧关着,粗大的铁链缠了一圈又一圈,乐正又扒门缝看,阴雨天没有月亮,几具尸体像木头桩子似的竖在挖掘机附近,一动不动,他看到尸体的脸有点腐烂了,尸变的程度应该不高,而且没有獠牙和长指甲,看样子不凶,闹不出大事。

    乐正便心安理得地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