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群雁追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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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微澜被他说话吹出的气弄得耳朵痒, 缩了缩脖子, 抿着唇笑。他原本板着脸,这一下憋不住笑开了,乜斜着眼瞪傅若虚时,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层层笑意,发不出怒, 看起来却特别像欲迎还拒的小媳妇:“谁要跟你洗洗睡啊,我房间床太小, 睡不下你, 你回你那陶罐睡去。”

    一提那封过金符的泥坛, 傅若虚就来气,当年若不是般微澜的妖僧好友藏起他尸身,他也不至于发疯血洗无涯天,更不至于被池玲珑封印在巴掌小的陶土罐子里忍受百年寂寥,和孤魂野鬼作伴,迷茫的寻找藏匿般微澜之所。

    但是他有气不会对着般微澜撒,只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藏魂于陶罐里,你那位姓那的好友把你藏哪儿去了?”

    “他法号那蕴, 不是姓氏那, 人家可是得道高僧,别一口一个姓那的亵渎人家。”般微澜纠正他, 说, “你想知道哪一次?”

    “哟, 敢情他还藏过你好多次啊?”傅若虚口气酸溜溜的, 心想怪不得手法熟练,抢走了般微澜就躲没了影,“每一次。”

    般微澜想了片刻,回忆道:“也没有好多次。我死后的事我是不知道的,生前有一次,你们傅氏一族快灭国了,你必须回漠北,还记不记得?掌门说放你下山,却转身封了山道,阻止你回去替傅氏打定安军。”

    傅若虚奇怪道:“我怎么记得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山下还有快马和一箱子金条?”

    “我暗中替你清了道,准备了盘缠。”

    “难怪……”傅若虚恍然大悟,“我说沧平怎么突然转了性,出手这么大方。”

    般微澜嗔了一句:“你觉得他可能一出手就给金条吗,乐意给你一个铜板天上都要下红雨。”傅若虚一想也是,沧平饭都懒得给他,嫌他吃了浪费,哪能为他出盘缠啊,般微澜接着说,“后来你头也不回地去了漠北,我等你没等到,倒等到我师父沧平发现了这事,怒火难熄,当着所有弟子的面说要磨把快刀扒了我的皮,我一害怕,连夜跑下了山。”

    “那时候跑得太急了,以前都是你准备好衣服干粮咱们溜出去玩,我就忘了收拾行李,又冷又饿的躲在草丛里过了一夜。天不亮师兄弟鱼贯下山,一门三观倾巢而出,沧平说这回抓到我,不仅要扒皮,骨头都要一根根拆开。”般微澜到现在还记得沧平咬牙切齿,火冒三丈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说,“我离开玉虚山没命的跑,水都不敢停下来喝一口,之后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只看到江边有艘乌蓬小船,我问船上的人能否带我一程,船家看我脏兮兮的估计没钱,不肯让我上船,里面却出来一个年轻男人,说他刚煮上茶,不嫌茶具粗糙,便上来喝一口吧。”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一碗茶,我就傻乎乎的跟着他走了,幸好那蕴并非歹人,不仅收留我吃喝,还不辞辛苦的绕路,帮我躲开无涯天的人。所以我们成了好友,我活了这么大,认识的第一个外人。”

    傅若虚越听越心疼,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轻声细语的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好啊,这种不愉快的事赶紧忘掉吧,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闲聊间,他们已经慢悠悠地晃回了出租屋,郊外就这点好,深夜很安静,没有密集的高楼大厦遮挡着,除了皎洁的月亮,还能望见满天星辰,像碎钻撒在了黑色的绒布上,一闪一闪的,特别耀眼,特别漂亮。

    这气氛跟偶像剧里演的一样,他们两个也挺像里面的主角,拖着不肯分开。傅若虚扬扬英气的剑眉,说:“我送你上去。”

    般微澜站在天穹下,柔和月光披了一身,衬得他面容温润,黑白分明的眼眸也像装进了星辰:“哦,合着你跟我聊半天,转移我注意力,跟着跟着又跟着我回来了。”

    傅若虚一乐,笑得挺得意:“你真舍得让我荒郊野外的睡一个陶罐啊?”

    “你一只鬼,不是不用睡觉吗?”般微澜眨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真切地问他,“上回我让你跟我睡一床,你是这么说来着。”

    傅若虚回想片刻,似乎真说过这话,满脸后悔神色,想抽自己一大嘴巴,还没等他后悔完,又听见般微澜故意撩拨他,牙齿咬着一点点水润淡红的唇,嘴角边笑出一个甜甜的梨涡儿:“那天晚上让你睡,你心甘情愿当柳下惠,瞧你那正经的样……我都不敢再提了,免得玷污你这个大圣人。”

    “别。”傅若虚当着他的面,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把说过的话又吞了回去,“你还是玷污我吧,去他妈的大圣人。”

    般微澜摇摇头,依旧是那句话:“我房间睡不下两个人,你憋着吧。”傅若虚还欲争辩,他又拍了拍傅若虚俊朗的脸,觉得他嗷嗷待哺的模样真好玩,“再说了,人鬼殊途,我就是愿意,你也做不到啊……”

    傅若虚心说我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我一大男人还能让这事憋死不成,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钱夹塞般微澜手里:“房间小是吧?咱出去住!人鬼殊途是吧?你等着,最多洗个澡的功夫我就回来。”

    般微澜捏着钱夹,张了张嘴还没吱声,就听见身后哒哒哒传来一阵趿拉着拖鞋的声音,他循声回头,看见邻居们从楼道里出来,话锋一转,疑惑道:“不会又停电了吧……”

    傅若虚也张望了一番,特期望是停电,期望到恨不得鼓掌欢呼。谁知冲出来的人中有张熟脸,陈睿才一边打电话,一边对他们猛挥手,焦急的大喊:“你们别杵在门口,快躲开!躲开!周靖柔疯了,逮谁咬谁,你们快躲开!”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早上见她好好的,怎么晚上就疯了?

    正惊讶不已,一打眼看到人群逃窜之后,周靖柔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追出来,瞥见细皮嫩肉的般微澜,突然非常兴奋,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人!人皮!好……好……好漂亮的人皮……”

    傅若虚黑着脸,一脚踹翻她:“放肆,你阎王爷爷的皮也想扒?”鞋尖用力踩着周靖柔的锁骨,周靖柔仰躺着,瞪着眼睛直视他,一眨不眨。

    他仔细一看,发现周靖柔双目清明,并非鬼上身的迷蒙之态,不禁奇怪:“她还活着。”

    般微澜蹙起眉头,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确实没察觉出异常,只是……单纯的疯了。

    陈睿才挂了打给医院的电话,走过来,连说带比划的给他们描述之前发生的事:

    深更半夜的,楼里住户们美梦正酣,忽然天井里有人惊声尖叫,几个浅眠的邻居被吵醒了,趴走廊上一看,哟,这不是周靖柔吗?三楼一个姓刘的早就看她不顺眼,怒骂她臭婊|子,大晚上又出去嗑药,你他妈比的趁早磕死在酒吧里,跑回家发个屁的疯!

    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周靖柔的肺管子,周靖柔一只脚穿着细高跟,一只脚光溜溜的,高跟鞋被她紧紧握着,不断挥舞着鞋跟尖头拍打空气;她的长发乱糟糟,一半遮着脸,一半别到耳后,只露出半张涂得死白的脸和一只布满血丝,烟熏妆晕花了的大眼睛,紫红的嘴里“嗬荷”发出哑哭,不停重复着:“鬼……鬼……有鬼……你们都是鬼……都是鬼……”

    那姓刘的又骂骂咧咧,丢了一只拖鞋下去砸周靖柔脑袋:“鬼麻痹!你他妈撒泡尿照照,化得比鬼还难看,叫毛叫!”

    周靖柔被砸到后脑勺,猛然转身,惊恐地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无,她却听见有个低沉的男人声音陪着她一起说鬼,鬼。周靖柔抱着高跟鞋,目光呆滞的从树荫暗处曹胖子的尸体上踩过,一会儿嘶哑大哭,一会儿嘻嘻大笑:“鬼……你们是鬼……我也是鬼……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鬼……都是鬼……”

    陈睿才连夜赶完稿子,忍不住出来看看,正巧看见周靖柔衣衫凌乱,一瘸一拐的围着老槐树转圈,那姓刘的撸了袖子准备下楼打她。连忙上楼拍陆曼的门,结果陆曼没回来,左右倒被他吵醒了,纷纷出来围观疯疯癫癫的周靖柔。

    认识陆曼的挨个拨她手机,还有人壮着胆子下去拉周靖柔。周靖柔真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一碰她,她就发飙,疯狗似的,见人就咬,贴了甲片水钻的指甲不由分说往人脸上招呼,好几个邻居都被她抓烂了脸。她看着手上的血,一惊一乍,指指自己,指指别人,又大喊:“鬼吃人啦鬼吃人啦……”

    陈睿才说着长长的唉了一声:“我们把她往楼上赶,关在走廊的厕所里。她扒着木门,硬是用双手挖了一个大洞,这不就逃出来了,继续见人就抓,逮谁咬谁。”

    傅若虚了然:“哦,只是吓疯了而已,这好办,找根麻绳先把她捆起来。”

    陈睿才还真的顺手拿出一捆尼龙绳:“我们想绑,她力气太大了绑不住,哥们看你刚才那一下身手不错啊,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傅若虚接过尼龙绳,对般微澜扬了扬半边眉毛。般微澜牵着绳索的一头,傅若虚牵着另一头,他们两个不着急绑周靖柔,而是四只手换来换去,不多时,编出一张网。

    傅若虚这才松了踩着周靖柔锁骨的力道,周靖柔当即爬起来,伸出手抓般微澜。她还没靠近一米,临时编的网就罩了下来,傅若虚收紧绳索一头,在背上打了个结,周靖柔像只螃蟹似的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陈睿才被这手法折服了,惊叹道:“你们两个人不去拍僵尸片太可惜了。”

    般微澜心说今天就演了一晚上,还拍?轻轻的哼了一声,问他:“陆曼什么时候回来?”

    “打不通她电话,不过二十分钟后,医护人员就到了。”

    般微澜点了点头:“成,时间不早了,都回去睡觉吧。”

    邻居们一脸萎靡的看着他,陈睿才撇嘴道:“睡个屁,姓刘的拿打火机点火吓她,周靖柔一巴掌扇过去,电表烧了……”

    般微澜瞬间沉下脸,傅若虚却憋着笑,眉宇间春风得意的:“那没办法,只能去酒店开房应付一晚了。电表这玩意儿不好修吧,明天修不好,明天还得住一晚;后天修不好,后天还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