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二章

群雁追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经典小说网 www.jdxsw.cc,最快更新尸穸[重生]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般微澜跟她算混得挺熟了,温温柔柔地笑了笑, 说:“不啊, 上一回面试过了, 我去上班。”

    “几点上班啊这么晚出门?你赶得上公交车吗?”

    “应该赶得上吧, 我算过时间了,正好五分钟后会到一班。”

    周靖柔把烟头掐灭,朝他抬了抬尖尖的下巴:“隔壁工地拉了几辆大卡车来,停在路上一动不动, 把主干道给堵死了,五分钟?五十分钟都别想进来!……上车, 我带你抄小路出去。”

    般微澜皱着眉说不会吧, 噪音扰民就算了,还占道,他们公司怎么这么不讲道德啊。往前走了几步,远眺柏油马路的路口, 果然闹哄哄的停满了大卡车, 旁边的自行车道上还停了锃亮的黑色小轿车,一群身披□□的和尚围着小轿车,一手执佛礼, 一手拨佛珠,缓缓转圈。看不出是单纯的念经还是又在做法事。

    般微澜想到这群和尚在工地上念经就念了几个小时, 看样子堵路上也得堵至少几个小时, 挠了挠眉心, 把公交卡揣回兜里, 转身上了周靖柔的车。

    打开车门,他才发现副驾驶座坐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戴着墨镜,一言不发。

    般微澜顿时有些尴尬,改成拉开后座的门:“我不会当了电灯泡吧?这位是……”

    那中年男人回过头,把墨镜稍微勾下来点,露出两只眼皮松弛的小眼睛,般微澜瞧着眼熟,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惊讶的说:“你是昨天酒吧那个……”

    “免贵姓曹。”那中年男人冲他笑,一口稀烂的黄牙。

    姓曹的年逾四十,又黑又矮,挺着个浑圆的啤酒肚像孕妇怀胎似的,周靖柔一口一个曹胖子喊他,他都笑眯眯的应着;吐出来的烟圈喷他脸上,呛得慌,他也甘之如饴的吸那二手烟,脾气好得不行。

    般微澜觉得周靖柔跟曹胖子有点暧昧,又不好多问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只能低了头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手。他人长得好看,手也十分漂亮,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着,于骨节处透出粉玫瑰似的一抹淡红,赏心悦目,像一件精心雕琢过的工艺品。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便是指腹和掌心里莫名多出一层薄茧,他自幼娇生惯养,性子磨蹭散漫,从来不做辛苦活,也没什么持之以恒的爱好需要频繁用手,不知为何就长茧子了,真奇怪。

    般微澜想起小时候看武侠小说,作者写一个使剑的武林侠客,默默无闻的时候背着一把同样默默无闻的剑云游四方。别人看他的剑,才知道他会武功,流露出几分崇敬之情,看不到他的剑,便把他当做贫穷落魄的凡夫俗子,不屑一顾。

    许多年过去,侠客饱尝风霜,剑术已练入至臻上境,声名鹊起,一跃成为武林传奇,犹似孤月高悬,可望不可及。他再不需要任何人的崇敬和景仰了,这些年得到了太多,太腻,于是藏起剑,收敛锋芒,在乡野山间做他的凡夫俗子。

    侠客这样人物,名字就代表着武林第一,独步天下,不必用任何武功证明自己,自然也不必处处施展身手,能不拔剑,绝不拔剑;能不抬手,绝不抬手。做武夫,做到极致,做凡夫,当然也做到了极致。

    此后数年,武林风云变幻,新秀频出,成名的人物就像浪涛,一波换过一波,侠客的名字随时间的长河消磨殆尽,侠客的容貌亦无人记得。只在山间小径的茶棚内,武林人坐下喝一杯茶,看到有个老汉收拾茶碗,指腹、手心覆着一层薄茧的时候,会有人问一句:“老头儿,你这双手也曾练过剑吗?”

    小说里写老头儿的手,骨节分明,苍劲细瘦,像一截坚韧不拔的竹子,薄茧是竹子历经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代表着他过去的辉煌——般微澜的手就挺像这么回事儿。

    般微澜端详良久,左手情不自禁地摩挲着右手五指指腹。剑他没练过,国外的西洋剑他拿不惯,玩一次就丢开了,弓箭他倒认真学过几节课,教练说他有天赋,头回射箭就正中靶心,不比训练多年的弓箭手差,般微澜得意洋洋,兴致倏然高涨,为此沉迷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毕业事忙,弓箭课也就没继续去上了。

    “哎,你工作的地方是单行道啊,那我车开不过去了,就停这儿啊,你自己走一段路。”周靖柔猛踩刹车,堪堪停在马路边,差点蹭上人行道。

    般微澜反应不及,身体照惯性往前撞,额头磕到了座椅,痛得倒吸气。前头的曹胖子回头看他,说:“你低头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啊?我一瞅后视镜,就见你摸手摸得起劲……不过你这手是挺好看的,手是美人的第二张脸,此话不假啊……”

    “没什么。”般微澜一边敷衍,一边把手缩进袖子里,跟周靖柔道了声谢就下车走了。

    曹胖子看着他背影瘦削,个头高挑,腰细腿长,饿鬼馋食似的舔了圈嘴唇,复又叹气,自言自语的说,皮嫩骨架美,就是肉少了点,没滋没味的,可惜了。

    车里空间窄,周靖柔耳朵还特别好使,听见他对着般微澜评头论足,冷哼了一声,讥笑着说;“曹胖子你撒尿照过自己没?这头撩我,那头垂涎着他,你当你是吴彦祖啊?吴彦祖长你这身材,这牙口,恐怕连圈都混不下去了,好意思贪色吗?”

    昨晚傅若虚使了个小法术帮向曹胖子讨债的鬼婴骚扰他,谁知那鬼婴仇深怨重,极其凶恶,钻进出租车里拧断脑袋吓昏了司机,曹胖子也骇得尿了一裤子,缩在车座底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饶,鬼婴把脑袋抛进车座缝隙,贴着曹胖子嘻嘻笑,说爸爸你不认得我了吗?前年我妈怀着我,问你娶不娶她,你扯着她头发往墙上撞,骂她破鞋,怀了野男人的种还敢来找他接盘,她哭着求你,你说了什么?嘻嘻,你让她早死早超生,她听你的话怀着胎自杀,早就死干净了,我们两个都没投胎等着你呢!你死了,咱们就团圆了!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啃掉了曹胖子两只眼睛,没有头的小身体从后面爬过来,骑在曹胖子脖子上扯他头发,替他妈出气。

    翌日拂晓,鬼婴把曹胖子折磨死了,附了他的身,预备给他妈妈也找具还魂的身体,再找点细皮嫩肉的口粮,鬼是虚无缥缈的魂,可以不吃不喝;人是要吃喝的,饿肚子可不好受。这么一琢磨,就盯上了年轻靓丽的周靖柔。

    曹胖子挨了骂仍然笑眯眯的捧着周靖柔,嘴上说:“你漂亮我才贪你的色啊,食色性也,男人的通病。你不喜欢我看他,我以后就不看了,瘦不拉几的大男人,没看头。”心里却想,等我夺了你的皮囊,再去勾引般微澜,那么鲜嫩的肉体,光看着多浪费啊。

    周靖柔以前也是个放浪形骸的玩咖,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识过,知道曹胖子甜言蜜语的哄骗她,心里铁定还惦记着般微澜,食色性也,般微澜漂亮得出众,漂亮得百看不腻,漂亮得一举一动都勾着人的魂,摄着人的魄,曹胖子这种好色之徒能甘心当柳下惠,置之不理,那可真是出了鬼了。

    她看破不说破,一手把着方向盘,拐弯往回开,牙尖嘴利的继续嘲讽曹胖子:“你看不看关老娘屁事,要不是跟陆曼吵了架,气气她,你以为我会和你出来兜风啊?别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你记得昨晚上一起喝酒的高富帅不?手腕上一串珠子值好几千万那个,人也看上了般微澜,挖空心思追呢,你再看看你,自惭形秽几个字会写吗?”

    曹胖子坐直背,推了推墨镜掩饰皱起的眉头:“你说谁?昨晚那男的缠上他了?”这就不好办了,那男的挺厉害的,还看不出来历,他一只新死才几年的小鬼力量薄弱也分辨不了他是人是鬼。

    周靖柔轻蔑地呵了一声:“不缠他缠你啊?长得丑就算了,身上还臭,喂,死胖子,你回去洗澡没?臭死了!”她开始没闻见曹胖子身上有味儿,这会儿太阳落山,阳光斜斜的照进了车里,晒得车前座暖烘烘的,一阵恶臭味就飘了出来。

    “快下车快下车,真受不了你……熏死我了!”周靖柔又把车停街边,毫不客气地拿穿着高跟鞋的脚踹胖子下车。

    胖子按着侧腰,周靖柔的鞋跟又细又长,钉子似的,踹他腰眼像踹在一滩泥上一样,半点不疼。他连忙裹紧了西装外套,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地往小巷子里走,躲着太阳,躲着人。

    鬼婴勾着头,尸臭味一股一股自领口窜上来,他想,这夏天实在太热了,胖子的脂肪也太多了,居然就开始腐败,他还什么小动作都没做呢。转念想到般微澜,他的皮囊很好,比胖子好多了,他想借来用用,可是般微澜太不好惹了,怎么才能得到呢?

    陆曼用鼻音“嗯”了一声,又喊:“贝贝!走了!”见贝贝半天没反应,一手抱着唱片,走到傅若虚旁边一手抓起猫,脸色又臭又凶,“跟了周靖柔几天,你也学会朝三暮四了是吧!”瞟了傅若虚一眼,夹着猫上楼。

    傅若虚感觉陆曼眼神不善,像被夺了食的狼,恨不得冲上来咬他一口,满脸无辜的说:“我招她惹她了?”

    般微澜被他逗乐了,嘴边露出一个梨涡儿:“你高富帅啊,还在周靖柔眼前晃……”

    傅若虚听到般微澜夸他长得帅,笑容又扯开了,紧跟上前,挨着般微澜问:“那她怎么不仇视你啊……我记得你没进宫前,我经常带你溜下山玩,你只穿最普通的粗麻布衣,随意挽起长发,大街上都净是女人偷看你。”

    那时候偷看般微澜的男男女女,阵仗不亚于看杀卫玠这个故事里的形容,秋波暗送,一茬接着一茬,韭菜似的,割都割不完。害傅若虚酸溜溜的吃了好几天醋,不想再带般微澜出去,白白让人垂涎;十七八岁的般微澜性格单纯得很,连夜跑到傅若虚房里,说他以后可以戴面纱,等他们两个私下相处了,再拿掉,只给傅师弟一个人看,这样傅师弟就不会独自生闷气了。

    撩得傅若虚罪恶感横生,既想把这样的般微澜锁起来,生生世世都只属于他一个人,要看就看,要摸就摸,谁也触碰不到,却又舍不得真困住他,毁掉他。

    这种琐碎的小事般微澜早就忘了,他心境沉着专一,从来就不受旁枝末节烦扰,见傅若虚说出来,语气里还冒着陈年老醋的酸味儿,不禁笑弯了眼,轻飘飘的说:“看就看了呗,还能少块肉吗?再说了……我不喜欢女人,陆曼仇视我干嘛?”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句傅若虚险些听不到,半晌明白了意思,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拉般微澜:“我也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拉到了,扣紧般微澜的五指,感受着他指腹上的薄茧摩挲着手背,温温热热的,还有点痒,“我就喜欢你。”

    般微澜心里头砰砰直跳,表面上没反应,手也不挣脱开,沉默着不作声。

    下午上课还是和上次那样,般微澜在教室里,傅若虚坐教室外面,一个站讲台上滔滔不绝,一个安安静静躺沙发里看宣传画册。

    般微澜以前挺沉默寡言的,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多说话。老皇帝猜忌皇后一族,怕外戚坐大,让他说太子命中带煞,为了定安王朝的千秋基业须得另立新的储君,他上朝才能开口说话;老皇帝不想借刀杀人了,不必用他的喉舌,其余时间般微澜就是有血有肉的一尊塑像,不苟言笑,无情无欲。

    傅若虚怕他猛一说狠了,用嗓过度,也会很难受,到写字楼附近的药店里买了点罗汉果和润喉糖。

    上去的时候,一侧电梯在检修,一侧电梯挤满了人,傅若虚懒得等,于是走楼梯间。他身体轻,走起来路来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楼道里的声控灯自然就不会亮,好在傅若虚夜视能力强,摸着黑也不怕摔着。

    这栋写字楼一共有三十几层,只有低层的人赶时间会偶尔走走楼梯,超过十层就没人会吭哧吭哧用两条腿的往上爬了。傅若虚走到第十五层,发现扶手缝隙里一点橘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紧接着一把沙哑的人声响起,特别小声的说:

    “这地方也是翟元白那个集团名下的,风水我大致看了看,跟九阴聚财无关,但也很阴冷,适合养尸。”

    那人蹲在楼梯上抽烟,一边还在讲电话,电话那头含含糊糊的问:“你发现了几具尸?”

    他说:“什么都没发现。自从老鼠精被师父你和傅若虚打死了,这里面太平着呢。不过今天凌晨,姓蒋的陪着一位年轻人来了一趟,取走了一件东西,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那年轻人长什么模样,听声音很年轻,是个男的。”

    “然后呢?”

    “那男的说,建筑工地上的僵尸你不必管,翟元白会再去请池玲珑,你管好自己便可,让你杀几个人,取几双眼睛,都给我惹麻烦!再然后,姓蒋的就苦着脸说,大师你得救救我啊,人眼睛也是为您取的。那男的就扇了姓蒋的一巴掌,说,早跟你说过这两处地方我要用来存尸体,你就不能收敛点,要玩滚远点玩!”

    电话那头一声冷笑:“姓蒋的什么癖好,尸体堆上也玩得起来?”

    姓蒋的这癖好似乎难以启齿,他抽完一根烟,才支支吾吾的说:“姓蒋的心理变态,私底下喜欢养奴玩S|M。那边工地上的九阴聚财穴不是添了新鲜尸体增加尸气吗?那风水师就顺便让他取活人的眼睛,姓蒋的从人贩子手里买了几个少女少年,想着反正也要死,死前不如让他爽一爽,就挖了他们的眼睛,再那个什么,活活玩死了他们。”

    “这人真恶心。”池玲珑在电话里说,“他取走的东西应该就是藏在这写字楼里的眼睛吧。”

    乐正“嗯”了一下:“这写字楼的风水还挺奇怪的,似乎这里的死物不会腐烂。姓蒋的听风水师的话,把人带到楼里挖眼睛,就拿生理食盐水泡着,一罐一罐装好了,然后他……那什么之后,尸体抛在地下停车库,一个月都没烂,又天天吸进进出出的活人的气,结果导致尸变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僵尸找上门,咬了姓蒋的一口。”

    顿了顿,又补充道:“姓蒋的小臂上有两个很深的牙洞,我猜他肯定被咬过了。但是我去了地下停车库,没找到僵尸,很可能风水师把尸体烧了。至于为什么他不管建筑工地上的僵尸……我就不知道了。”

    傅若虚听到这写字楼里也有古怪,皱着眉“嘶”地吸了一口气,乐正顿时发现了他,一手捂着电话,警惕道:“谁?谁躲在楼下?出来!”声音一抬高,声控灯就亮了。

    傅若虚微微眯起眼,适应着突然变亮的环境,一边上楼一边说:“别慌,是我,傅若虚。”

    乐正一见是熟人,放松了绷紧的神经:“你怎么在这儿啊?”

    傅若虚说:“我陪般微澜上课,倒是你,你跑来干嘛?”